送親的隊伍浩蕩而來，光雁的四支棘刺親衛(wèi)就有足足一百號人，隊伍后面還跟著不少黑區(qū)其他勢力來祝賀送禮的客人。

蘇格拉的窯洞再大也難以容納這么多人，只好把他們安排在了露天的席位上，中午婚宴開席之前，青陽鎮(zhèn)的飯館師傅們會準時將飯菜送到。

談謙行動不便，只是站在窯洞門口的卵石小徑上，看著鶴扶著頂著蓋頭的雁從馬車上下來。

蘇格拉給施姓少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攙扶談謙過去。

施慈了然，滿臉喜色的扶著談謙朝馬車一步步走去。

談謙此時表露出來的心智只有七八歲左右，情緒卻是異常溫和順從，任由施家少年將他的手遞給了鶴。

鶴將雁和談謙輕輕拉到一起，兩只算不上漂亮、甚至布滿了細小傷痕的手掌便牢牢握在了一起。

溫熱的觸感傳來，被雁握緊手掌的談謙心頭突然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他聳了聳鼻子，除了雁鶴姐妹身上好聞的香囊氣息以外，再度嗅到了令他異常熟悉的味道，似乎與施慈身上的如出一轍，而且異常濃郁。

談謙沒有做聲，此時他安靜地跟在小鶴和施家少年后面，朝窯洞緩緩走去，蘇格拉滿臉笑意，嘴邊的花白胡子一顫一顫，一時間似乎忘卻了所有煩惱。

雖然他先前并不太滿意雁，但談謙已經(jīng)如此地步，她依然遵守了自己先前的決定，選擇嫁給現(xiàn)在的談謙，讓蘇格拉深感敬佩。

進了客廳，最里面的桌案上擺著談謙父母、大哥的靈位，蘇格拉與鶴分別坐在了桌案兩邊，與蘇格拉不同的是，鶴的手里不知何時捧了一塊無字靈牌。

只聽來自青陽鎮(zhèn)的司儀高聲喊道：“吉時已到，新人一拜天地！”

雁沒有松開談謙的手，一起朝門口深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二人轉(zhuǎn)身，朝桌案再度深鞠一躬，蘇格拉笑著留下淚來。

“夫妻對拜！”

雁終于松開了談謙的手，二人似乎隔著紅蓋頭深深對視了一眼，接著朝彼此深鞠了一躬。

“新人禮成！婚宴開席！”

嘩啦啦——

客廳里響起賓客們的掌聲和議論聲：

“真好啊！”

“是啊！不過我看談小子不像是失去了記憶的樣子啊”

“你不知道，我聽蘇格拉說他昨晚教了談謙好久呢！”

“怪不得呢！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第一次結(jié)婚了……哈哈哈哈！”

“而且人家談謙七歲之前可都是在中山伯府受教的！嘖嘖嘖，你看人家的氣質(zhì)真的是……”

“雁統(tǒng)領(lǐng)幾乎和我以前的印象完全不同了，之前總是大馬金刀的像個大男子漢，可你看看今天，完全就是一個溫柔的女人樣子了”

……

雁重新牽起談謙的手，跟隨著施慈的腳步走進了窯洞深處的一個房間，喧鬧嘈雜之聲漸漸沉寂，過道里只剩下三人的腳步聲。

腳步聲停，施慈推門而入，朝雁和談謙介紹道：

“雁姐姐、談大哥！這就是你們的新房了，你們的婚禮有些特殊，那個……接下來的儀式你們……自己看著辦就好……我先溜了……”

施慈面對在黑區(qū)里兇名赫赫的雁似乎有很大壓力，磕磕巴巴說完這一番話就趕忙退出房間，臨走關(guān)門時不忘補充了一句：

“別忘了一會兒還要敬酒呢！”

頂著蓋頭的雁露出一抹笑意，松開談謙的手自顧自坐到了床上。

“這個……蘇格拉教你了嗎？”

雁中性化的嗓音帶了一絲尷尬和顫動，朝站在床邊一臉局促的談謙問道。

只見談謙抬起兩手緩緩將蓋頭掀起，二人四目相對，同時停滯一霎后又趕緊避開。

談謙磕磕巴巴說道：

“蘇格拉老師說……這是最后一步了……”

“噗嗤——”

雁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卻是一把拉過談謙，緊緊相擁。

談謙面色慌亂，眼底卻是浮現(xiàn)了一抹溫柔，擁抱著雁，用手指不著痕跡地在她后背上輕點了三下。

雁嬌軀一滯，旋即將談謙擁抱的更緊了。

“我……喘不上氣兒了……”

談謙努力說道。

雁聞言緩緩松開擁抱著他的雙手，雙目含淚，看著一臉窘迫的談謙，只見他忽然俏皮地挑了下眉毛。

雁的眼淚終于止不住流了下來，一口將談謙雙唇死死抵住：

“唔……”

……

……

……

翠微鎮(zhèn)某家客棧，一個安靜的房間里。

一位身著紅袍的老人端坐在床上，看著床下拱手侍立的幾名商販模樣的人，低沉問道：

“怎么樣，這邊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嗎？”

“回稟大覡，這邊的勢力九成以上都已經(jīng)被我們滲透，烈陽軍里的煉氣士也已經(jīng)與我們接洽過了！”

“回稟大覡，中山伯嫡長子談晉確認已經(jīng)身亡，二子談益統(tǒng)領(lǐng)烈陽軍，三子談謙任職于此地的翠微子弟幫，是一個小頭目。”

“回稟大覡，您讓我們徹查翠微子弟幫與談謙的關(guān)聯(lián)已經(jīng)有了眉目，據(jù)情報來看，談謙確實擔任過黑區(qū)傳統(tǒng)的告歿者一職，故而能深入此地的黑夜，并非有些同僚猜測的，他已成為陰神煉氣士！”

“而且據(jù)探子報告一個月前談謙在自己的地盤上遇襲，身受重傷，不僅斷了一臂，神智也遭到重創(chuàng)，屬下親自參加了他昨天的婚禮，探測到他身上沒有絲毫元氣波動，且確實神智受損，形同七八歲小兒。”

“屬下推斷，他能夠得到雁的青睞主要是因為兩點，一是談謙和他的老師蘇格拉給她提供了一道煉煤成焦的技法，極大地提高了翠微子弟幫的收益。二是談謙乃談益將軍的弟弟，之前雁主動釋放了對烈陽軍的善意，退出了青華地窟之爭，在黑區(qū)有此聯(lián)姻以加深兩派彼此關(guān)系，也屬正常之事，且談謙如此狀態(tài)，也更容易受到雁的控制。”

“而根據(jù)烈陽軍的情報，與談謙交戰(zhàn)的乃是冀北何家人，戰(zhàn)后去向不知，烈陽軍的同僚猜測，何家那位先生已經(jīng)推算出了咱們要入駐此地，所以選擇了避開我們。且不僅是何家先生，黑區(qū)不少散修似乎對我們都有或多或少的抵觸之感！”

“另外，翠微子弟幫于月前吸納了數(shù)名地窟寶藏獵人，故而屬下以為，翠微子弟幫有極大風險關(guān)聯(lián)上了煉氣士！不過他們現(xiàn)在與烈陽軍交好，屬下以為，可以適當發(fā)展一下……”

……

端坐床上的紅袍老者蹙著眉頭，仔細聽完了幾人詳細的匯報，只聽他緩緩說道：

“中山伯之子談晉，在中州學宮的時候就表述過對北玄王的推崇言論。他二弟談益卻是中正賢明，算是個能夠領(lǐng)兵之人，可惜時運不濟。老三談謙咱們沒有太多接觸，既然如今已經(jīng)廢了，也就不必在他身上耗費太多精力了。”

“不過據(jù)說他那位來自埃科希的老師至今沒有去世，對于那位學者，爾等可以稍稍留意一下！”

“至于翠微子弟幫……可以稍加扶持，不過盡量使它和烈陽軍更分開一些，避免黑區(qū)出現(xiàn)一家獨大的情況，至于那個雁……”

“唉……”

紅衣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長嘆了一口氣道：

“既然她選擇和一個廢人結(jié)親，那便注定了她的上限……把她從名單上劃掉，爾等今后把重心放在地窟和那些散修上吧！”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