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械零不知何時雙眉緊鎖，體內那澎湃奔涌的血統并未如他所愿，靈活地出現在雙手之上。

少年再次呼喚全身血統，但每次呼喚卻都像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他驚訝地發現，曾經言聽計從的灰色血統無法如李思彤所言，直接在手部呈現。

一旁的兩位老師似乎發現了械零的異狀，那女人微微點頭，仿佛早有預料，“這小子即將進行的就是反螺旋驅動中最困難的一步，即其表面描述的‘反’。”

“我所說的讓血統在手部呈現，可并非如原本那樣由手臂步入雙手，而是直接從手出現。雖然聽上去很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卻遠沒有那么輕松。”

“你大可以嘗試一下，看看作為學校教師的你能否做到。”

李思彤淡淡看了眼身旁的石魁，那男人被其如此挑釁，怎能輕易善罷甘休？立刻屏氣凝神開始嘗試，可不到兩秒，他便一聲輕“咦”，睜開雙眼。

“是不是遭遇了血統不聽使喚的狀況？”李思彤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轉頭望向少年，“械零現在也正落入這般境地。”

石魁眉宇間流露些許疑惑，想要提問卻又礙于面子，欲言又止。

身旁女人卻是不理，自顧自說著了下去：“剛才我讓械零嘗試與體內血統進行溝通，便是為了提高他的血統適配度，只是沒想到，即便如此依然如此困難。”

“難道我的方法……還有什么問題？”

女人不知覺間皺緊雙眉，姣好的臉龐怔怔望著械零。

如果連械零都沒有辦法達成，恐怕這一屆新生中也沒有幾個可以嘗試。

想到這里，李思彤只覺一陣可惜，但另一方面，又對械零生出幾分期盼。

身處旋渦中心的械零自然不知女人心中所想，他正屏氣凝神，試圖再次溝通全身血統。

“為什么……它們又都開始不聽話了呢？”械零百思不得其解，他依然能夠感受到血統徜徉帶來的溫暖，但它們卻像是油鹽不進的倔強孩子，執拗地不愿進行。

又像是在害怕著什么。

時間越來越長，即便冷靜如械零，也不由感到一絲不耐，但他想起自己嘗試強化時的百般困難，終究還是咬了咬牙，繼續堅持。

“是我哪里做的不對嗎？”少年暗自念叨，他不斷回想十分鐘內的所作所為，卻沒找到任何不妥。

“或許……應該從根源入手，”械零觀察著娟娟能流，隱隱有了猜想，“我必須知道它們為何不愿呈現。”

意識逐漸靠近，少年伸出右手，靜靜觀察。

本是同源的血統又豈會感受不到械零的觸碰，恍惚間，那汩汩源流陣陣翻涌，在剎那間與指尖相觸。

一瞬間，械零深吸一口氣，難以言述的情緒涌上心頭，不住翻涌。

他讀懂了溪流般翻騰的血統真正畏懼之物，與此同時，也有一股不知名的溫暖漸漸浮現。

“原來……它們是擔心我。”

曾幾何時，械零仰望夜空，尋覓親人。他算是幸運，成長路上不乏相伴、關心他的人。無論是養育他長大的凌展一家，亦或是賦予其開闊眼界的哈里提尼、楊黎嘉，都給了他極大溫暖。

但他們終究不是他的親人。

械零深知這個道理，卻從未向旁人訴說。與大多數人一樣，他并不愿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即便是與自己關系最親的這些人。

而就在剛剛，與無色源流觸碰的剎那，械零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聞所未聞的父母。

在他看來，只有真正的親人才能讓他發自內心的體會這種情感。而從另一方面，這看似毫無情感的血統還讓他隱隱覺察到別樣的人類情緒。

那夾雜著關心、擔憂以及畏懼的情感，像是害怕因為自己的行為導致械零受到傷害，卻又因忤逆械零的命令而感到不安。只是片刻的觸碰，械零心中的不耐便煙消云散。

“不要擔心……按照我說的去做，這才是你們對我最好的幫助。”械零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柔和，將善意傳達給將自己重重包裹的血統源流。

自覺醒起，它們便始終陪伴，結合它乃是與生俱來的天賦，械零難免將其想象成父母贈予他的第一份禮物。

“大膽去吧！”少年一聲低吼，終于讓血統歇斯底里地向外涌去。一經釋放，便如同開閘洪水般再無止息。

少年身前，兩位老師一番商量，本打算喚醒械零，卻忽然看見那血統檢測裝置發生異動。那石魁反應迅速，立刻看向少年。

“李……思彤，看械零，他的血統……”

“我在看呢。”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女人飛快地打斷，似是不想石魁出聲打擾，她瞟了眼男人，又趕忙看向少年。

“至于這么上心嘛……”石魁輕聲嘀咕，可又不敢亂來，只得輕吸一口氣，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械零身上。

這不看不要緊，只是輕輕一掃，石魁的雙眼立刻瞪得滾圓，隨即臉上顯出嚴肅的神色，遠比先前更加認真。

男人眼前，械零雙手之上赫然出現兩縷氣旋，盡管它們在“血統屏蔽器”的影響下沒有呈現任何顏色，但相距如此距離，他依然能感受到對方體表散發的微弱氣息。

“成功了？”石魁有些難以置信，這畢竟是他第一次看到反螺旋驅動疑似的成功案例，在震驚之余，又是十分好奇，這所謂的反螺旋驅動，究竟是何作用？

“應該還沒有。”正在此時，身旁的李思彤卻適時開口，在石魁頭上交了潑冷水，“雖說他已嘗試半小時，但其中真正有作用的卻不過只有寥寥數分鐘。”

“實話說，這也是我第一個極有可能成功的學生。”李思彤的話語有著輕微地顫抖，直至此時，即便是她也難免有些緊張。

這也難怪。李思彤研究反螺旋驅動數年，嘗試過無數次，卻依然停滯在最后一步——她無法利用反螺旋驅動下的血統駕馭具械，那怕是將血統灌注進最低級的白血具械都沒有絲毫可能。

她也曾探究過其中緣由，可要不然說始終沒有成功，這其中緣由仍然悄悄藏匿，不知所蹤。

眼下看到械零也即將完成自己達到的最終階段，她的心沒來由地懸了起來。

“如果這一步也能成功……”她下意識地攥緊拳頭，“說不定……他真能完成連我都未能做到的最后一步。”

就連李思彤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會對眼前的少年給予這般巨大的希望。或許是因為他與自己一樣，執著于反螺旋驅動，亦或是看到他戰斗中毫不退縮，堅持不懈的樣子，讓她感覺到其一定可以渡過此關。

又或許……這單純只是李思彤希望多一個實驗案例，方便她為未來的計劃加以改進。

看著械零手中氣旋逐漸成型，并最終呈“∞”型將少年的手掌牢牢包裹，李思彤的臉上終于浮現欣喜神色，身旁石魁看到她如此神情，了然于胸，當即舉目遙望械零雙手，眼中泛起思索神色。

“伸出雙手，催動你眼前的白血級聚能炮。”女人竭力掩飾自己話語中的激動，為械零做出最后的指令。

少年睜開雙眼，先是被手中的氣旋嚇了一跳，但隨即又很快將心中沸騰的情緒壓抑下來，按照李思彤的命令觸碰眼前不知何時懸浮空中的聚能炮，身前兩人也不由屏住呼吸，緊緊看著那微不足道的圓筒握炮，等待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