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孫小寧去拿了兩個高腳杯，王哥忙說：“喝白的，用不著高腳杯吧？”

“沒事，喝完白的，就接著喝紅的，省得換杯子了。”看這樣，她今晚是真想喝呀。

“喝完紅的，還得喝啤的唄？”他順著她說。

“可以啊！只要你愿意喝，我陪你喝到天亮，反正明天是周日，你也不用上班。”

“別呀，我可沒有那么大酒量，但是，我盡全力喝，如果陪不好你，你也別挑我。”他像要做出視死如歸的準備了似的。

“我們慢慢喝，又不著急，我不一定有你能喝呢！”孫小寧謙讓了一下，然后挨著他坐下來：“我們就這樣坐著吧！不用互相坐對面了，一會兒找個電影看看，算是助興咱倆喝酒的氣氛，燈，就開到現在最亮的，不搞燭光晚餐。”

“行啊，在你家，你說了算。”

于是，王哥將兩個杯子都倒滿白酒，不偏不倚。

孫小寧看著杯子說：“這好像倒得有點滿，是不是不好碰杯呀？”

“杯里這么多酒，我們又不是非得干，先喝幾口再碰吧！”他解釋。

“也行，那我就簡單說一句：王哥，歡迎你的到來！我榮幸之至！”她輕拿杯子，一下喝了三分之一。

“你太客氣了！”王哥也不含糊，跟她喝得一樣多。

除了第一口的三分之一外，他們就隨便喝了，漸漸地，兩人摒棄了表面上的客套，正式打開了話匣子。

孫小寧問：“今天，我們聊點什么話題呢？”

“客隨主便，你想聊什么都行。”王哥不主動，但已做好配合。

“就從畫開始吧！看你對畫那么偏愛，是不是自己也會來幾手呀？”

“這你可真看錯了，我沒學過，也不會畫，只是喜歡而已。假如用一知半解來形容我對繪畫理解的程度，那都是對它的褻瀆。”他很真誠地笑了。

“在你家那回，你完全不是現在這樣，讓我覺得跟行家似的。”

“什么行家呀！是因為我們剛認識，你沒發現我是在賣弄嗎？”

“沒發現啊！正巧我也對那幅畫，了解一點，所以就促成了和你的共同話題。”孫小寧邊說邊示意他多吃菜。

“對于畫，我有著特殊情結的，就是忠于自己的審美觀點，但不一定每一幅我喜歡的畫，都能看懂，我只在乎，我自己看懂的那部分，當然，我也會欣賞別人分析出的我喜歡的大師級作品。”

“那是，從你對畫作的真知灼見，能看出你是個對自己有著清醒認知的人，就像你自己的未來，始終知道要如何把握一樣。”孫小寧在夸他。

他好像被夸得眼神飄忽了，就慢聲慢氣地說：“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前途，都要聽天由命，那這個人的字典里，早就沒有了‘奮斗’和‘努力’這兩個詞，你說是不是？”他又想了想說：“生而為人，誰的一生，都難免會有一些苦痛，我也常常失落，常常會有消極的情緒，可這個世界上，當沒有人能幫你，也沒有誰，能打開你的心結時，難道你就不活了嗎？那你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么？！”

孫小寧笑了笑：“我怎么感覺，我們聊到一個悲涼的話題上了呢？其實，人世間，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的，當然也有丑陋，但就像羅丹說的：生活中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我們都不要沉迷于當下，應該學會，從當下出發，無論下一個終點在哪？都是到達。”

“你說的對，‘無論下一個終點在哪，都是到達’，我們是不是該為這一句，干一下？！”他提議。

“是啊，干一下！”

兩人都看了自己杯里僅有的酒，輕輕一撞，干了。

王哥再把瓶里剩下的酒，都均分完，舉起杯子說：“今天的菜不多，足夠我們兩個人吃，雖無山珍，但有海味，龍蝦生吃，我還是第一次，沒成想，味道鮮美，帝王蟹就不用說了，來！我向你表達深深的謝意！”

他又和她碰了杯，一口干了一半。

孫小寧也干了一半，笑著說：“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能遇到你，并能聊到投機，這是我的收獲，我也該謝謝你！”

“我們這是怎么了？怎么凈在這互相客氣，聊點別的吧！”王哥轉移話題：“剛才閑坐時，我一眼掃到茶幾下那本書，就把《逃離》那篇小說看了，我在想，你一定很喜歡這本書吧？”

“還行，挺喜歡的。”

“說說原因唄！”

“首先，這本書的作者艾麗絲·芒羅，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其次，她的這篇《逃離》，讓我想到了自己，會不會哪天也抽一次瘋，但我遠沒有女主卡拉的作，她勇敢的出逃，后來又回歸，卻顯示了她面對陌生環境的膽怯，以及她對丈夫克拉克營造的生活氛圍的不舍。最后，我喜歡作者的這種碎片化敘述，很跳躍，很新奇。”孫小寧一口氣把她的觀感全說了。

“我們兩個，都是理科生，為啥對文學和藝術，還產生濃厚的興趣了呢？”王哥夾了一根蟹腿，反復看了看：“你說，會不會人的思想細胞里，也像一個健康的人體構造一樣，在不同時間段，需要嘗試不同的食物，來滿足不同階段的欲望和好奇？”

“我覺得是，但實際上，美好的食物對每個人的誘惑，都是空前的。一個人，對食物的選擇，很大程度上，是由他所處的地域、風俗、口味和經濟基礎等來決定，而對于愛好和興趣來說，則是，有，更好；沒，也無妨。那我們理科生身上也需要有藝術細胞啊，不能所有的記憶里，全是數字，你說對嗎？”她說完，很陽光的一笑。

“還是那句話：太對了！”他很直觀地表達自己的贊許：“你思想的深度，讓我始料未及，也是，我才了解你個表面，真正的你的思想的內涵，應該深不可測。”

“你可別恭維我，那樣我會無地自容的，我們就是閑聊，在探討一些我們稍有了解的興趣愛好，也算是個人成長過程中的小插曲，好不好聽，我們自得其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