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想必你已經為國家立下赫赫戰功了。一抹笑在我嘴角綻開。

“笑什么？”對面的獄卒好奇地問道。我斂住了笑容：“沒什么。哦，對了，今天進來的是楊大人吧。”

“對。陸大人吩咐好生照顧他。楊大人是個好人，待會兒送點酒菜過去。”獄卒點點頭。

“楊大人為人正直，是被奸人所害吧。”我皺起了眉。

“小聲點。我聽說他是因為死劾嚴大人才進來了。”獄卒壓低了聲音，十分緊張。

“死劾？！那他豈不是必死無疑！”死劾是最特別的彈劾，它不僅僅是一份簡單的文書，還是一種態度，一種決心。而對于楊大人來說，是必死的結果。

死劾的內容是置對方于死地的罪名，死劾的對象是可以決定他生死的人，死劾的結果不是楊大人死，就是嚴大人亡。

嚴大人雖被萬人唾棄卻權力滔天，楊大人勢單力薄。結果已經分曉。“楊大人為什么要這么做？”我不忍問道。

“待會兒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安靜點，小心隔墻有耳。”獄卒小心地回答。我望向那間牢房，點了點頭。

我和獄卒端著被打點過的飯菜，想楊大人的牢房走去。

過道里的光線昏暗不清，投射下的影子重重疊疊，在彌漫著潮濕氣味的空氣中有種此生看不見光明的意味。

獄卒準備把飯菜放下，我攔住了他：“讓我和楊大人聊幾句吧。”獄卒知道我的意思，便把鑰匙交給了我：“行，那你最好快點。”

我輕輕推開牢門：“楊大人。”楊大人從閉目養神中抬起了頭：“是要拖我去拷問一番嗎？”他的眼里沒有委屈，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視死如歸的勇氣和平淡。

我放下飯菜，笑道：“楊大人，嚴大人暫時還沒把勢力放在這里。趁著您還有精神，我想和您聊幾句。”

“也罷，我也就享受一下最后的時光。”楊大人笑著，我也就順勢坐在他對面，問道：“您知道這是必死無疑的，為什么還要彈劾嚴大人？”

“若我不彈劾，就更不會有人彈劾了。這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我卻沒有更好的辦法揭露嚴大人的惡行。”

“我擁有的只有我的性命。或許以我之死，可以加快嚴大人滅亡的腳步，可以喚醒還有良知的官員。”他看著我的眼睛，眼中閃爍著堅定與執著。

“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決定以死彈劾。因為，我為夏大人不忿，為朝廷腐敗不忿，為死在敵人鐵蹄下的百姓不忿，為天下不忿！”他的眼里，有光，有火，有光明和希望。

雖然身處黑暗與潮濕的牢獄，但是楊大人的心中，依然是光明磊落。“謝謝楊大人，我懂了。”我行了個禮，恭敬地為他收拾碗筷。楊大人回了個禮：“無妨，能和你聊上幾句，也算是有人明白了我。”

“知道答案了嗎？”獄卒問我。

“知道了。”我微微一笑，輕輕地關上了牢門，以免打擾楊大人休息。

明知不能成功，明知必死無疑，卻仍要堅持死劾，這似乎很愚蠢。但是他是為天下而死劾，對此，有一個恰如其分的答案：

知其不可而為之。

我堅信，有奸臣，就一定會有忠臣。這是歷史的必然安排，也是我們這個偉大民族的魂魄。

很快，嚴大人的報復便暴風驟雨地卷襲而來。楊大人被拖出了牢房，被廷杖一百。他的同僚托我轉送一副蛇膽給楊大人，說此物可以止痛。

但是當我送到楊大人手中時，楊大人擺擺手，道：“我楊椒山自己有膽，不用這個！”

我不禁啞然，只好望著他皮開肉綻的傷口，說道：“楊大人若有不適，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