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坐在臺下聽著上邊的參賽選手介紹他們所做的首飾，徵羽除了為他們真誠的獻上掌聲，心里不免有些緊張，連帶著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師傅握住她的手，給她力量∶“有什么好緊張的？你的能力，并不是要靠這些虛無的頭銜來證明的。你來這里，只是想讓更多的人能看到它不是嗎？”

“下面上臺的是，來自中國的南宮徵羽，以及她所帶來的作品。”

音響里飄出她的名字，徵羽整理好衣裳準備上臺，師傅又遞給她一個“加油”的眼神。

“去吧，別怕。”

南宮徵羽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慢步走上舞臺在中央站定。

“我帶來的這一套作品，名為‘淚’，它的靈感是來自于……”

………………

“確定要挑戰它嗎？”教練還是不想柚香暮歲冒險，畢竟……他曾失敗過。

暮歲堅定的點點頭，答復他∶“跳。”

教練心知勸不住他，伸出拳頭為他加油鼓氣。

“去吧。”

暮歲也伸出拳頭和教練輕碰一下，滑向冰場中央。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這場比賽的，他的腦子里僅剩下音符和旋律，仿佛與它完完全全融為在一體。

最終，聽到全場爆發出的尖叫，以及解說員激動不已的聲音，柚香暮歲睜開眼睛向四周的觀眾謝禮。

“柚香暮歲完成了一件在人類歷史上，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創造了奇跡!”

他做到了。

他成功了。

他終于在賽場之上，完成了他追隨二十幾年的跳躍，暮歲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和教練緊緊抱在一起。

鋪天蓋地的報道悉數都是在渲染他的成就，唯獨沒有人能想到他在此背后付出了什么。

毫無疑問的奪得了此場比賽的冠軍，暮歲滑到領獎臺前一躍而上，隨后又是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觀眾席上觀賽的人們，不約而同的站起來，為他獻上最熱烈的掌聲。

“謝謝。”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暮歲抬起頭不讓它們落下，舉起獎牌和鮮花向大家致謝。

………………

徵羽的作品從一干勁敵之中脫穎而出，拔得這次比賽的頭籌。

主辦方的代表向她表示祝賀，并送上獎狀與獎杯。

“恭喜你。”

“謝謝。”徵羽伸出手，禮貌的回應。

那一天，柚香暮歲跳出了他夢寐以求跳躍，站在了冠軍的領獎臺上；而南宮徵羽同樣在比賽中獲得屬于她的榮耀。

比賽過后主辦方特意辦了一場晚宴，能讓大家有更好的交流和互動。

徵羽作為冠軍，成為眾人的焦點，動不動就要被拉去合照。

她習慣了默默無聞做事，突然之間被推上臺面著實應付不來。

于是，徵羽讓師傅幫她抵擋一下，她先出去透透氣。

“呼……悶死我了。”徵羽伸出手揮揮散散熱氣，回頭看一眼確定無人跟著，這才放慢腳步在走廊上走著。

迎面走來一個穿黑色西服的男孩，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人抬起眼眸，又在這一刻停住腳步。

周圍熱鬧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安靜到能讓人聽到心跳的聲音。

走廊上的燈光似乎只留下兩盞打在他們的身上，使他們成為焦點。

兩個人的眼中皆有彼此的身影，此時此刻的他們既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亦看不到多余的人。

仿佛天地之間，唯獨留下他們二人。

從未演練過的場景，陰差陽錯的就這樣在他們之間出現。

是夢？是幻想？還是……

傻傻的分不清楚，卻又真真實實的擺在面前。

是她，是他。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一別經年，誰知再次相見卻是在此處，此景，此刻。

暮歲的眼中閃過驚艷之色，畢竟徵羽在他的印象中常穿著漢服或者是漢元素素凈典雅，從來沒有一刻像這樣明亮嫵媚，讓人移不開眼。

朱紅色拖地半開叉禮服，隱隱約約顯出別樣風采。衣服上鑲嵌千顆的水鉆，通過燈光的輔助隨時隨地閃著光芒。禮服的走線近乎完美的將她的身材勾勒出來，微微彎曲的長發如同瀑布垂至腰際。頭發的右側，別著一枚羽毛發夾，上邊亦有水鉆作為裝飾。

哦，還有，再加上那精致的妝容，把現在的徵羽與先之前他所看到的徵羽，完完全全剝離開來。

“呃，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穿，這……參加晚會……沒辦法……”南宮徵羽看到他的眼神，渾身發憷，“你別這樣看著我，會起雞皮疙瘩的。”

“很好看。”柚香暮歲說的居然是中文，隨后擺出了他的標志性笑容。

“幾年不見，中文發音變得越發標準了，再接再厲。”

“說不慣。”暮歲一秒破功換回日語，忍不住笑起來，隨后又正色道，“你的比賽我看到了，恭喜你。雖然我不懂它背后的含義，可我單從外觀看都覺得它美到窒息。”

“要想知道它的含義，那你可得找個中文老師修煉個幾年。”

徵羽笑靨如花，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向他表示感謝，“榮幸之至，你忙著訓練的事，還能抽空看這場比賽。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太不可思議了。”

暮歲點頭示意，接著問她∶“那我的比賽你看了嗎？”

語氣中包含期待又略藏著不安，十分矛盾。

他既想聽到徵羽說看到了，可依舊怕徵羽說出的答案，與他想的不符。

“看了轉播。即便我也不懂花滑，但通過你的表演，我能看出這不單單是一場比賽更像是一場表演。獨有你才能將它表現得淋漓盡致，如同一杯茶細品方解其中的韻味，厚重綿長回味無窮。”

徵羽還不忘向他說∶“對了，我尚未恭喜你，你心中所追求的那個夢，終于得到了圓滿。”

“謝謝。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你的參賽作品，我能否有這個榮幸擁有一個？”

“嗯？盡管這件作品我設計的風格居于中性，可……對你而言，它簡直是毫無用武之地……大概率會擺在抽屜里落灰。”

暮歲堅持了一下，“我……想收藏起來，可以嗎？”

“不是我不想送，而是我壓根沒有做備份。”徵羽雙手一攤，的確是無能為力，“先前的模板著實是拿不出手……再加上，這國際郵費忒貴，所以還是算了吧……”

“暮歲。”

有人專門出來找他，他不得不回去了。

“拜拜。”徵羽伸出手和他告別，也轉身走了。

……

一連幾日深更半夜的點，師傅都能見到徵羽的房間亮著燈。

前兩日，師傅還能當做沒看見，不問她。

可今日實在是忍不住走上來探個究竟，她是擔心徵羽遇到什么事瞞著她不說。

屋內，南宮徵羽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埋頭在臺燈下做得仔細，絲毫未察覺有人進來了。

師傅看了看作品，又看了看徵羽，突然明白過來笑了笑。

隨后轉過身躡手躡腳的走出去，輕輕掩上門。

她曾聽徵羽說起，《淚》這件作品，是一個人帶給她的靈感。

眼淚，它可以是一種具體化的情緒，也可以是一種虛化的意象。

這些感受，都是他所給予她的。

那么，如今又在復刻這件作品，想來也是為了他。

熬了幾個大夜，總算完成一半。南宮徵羽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順帶舒展筋骨。

看著安靜躺在桌上的它，南宮徵羽的眸色溫柔似水，輕聲對它說。

“往后，可別再做一個愛哭鼻子的孩子了。”

……

在冰場訓練結束后，他意外的收到了，教練轉交給他的東西。

“這是冰協交給我的，讓我務必轉交給你。”教練也不是沒有好奇心，猜測道，“這上邊的字寫的那么清秀，估摸著是個女孩子送你的。”

“是店主。”

暮歲認得“五聲之一”這四個漢字，他去過徵羽的店中多次還特地問過徵羽這四個字怎么讀，因此記下了。

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暮歲迫不及待的拆開包裝，想要看到里面的東西。

竟然……

“這不是店主奪冠的作品嗎？她不是說……”

帶著滿心的疑惑，他打開徵羽寫給他的信。

“柚香桑，看你那么可愛，我就勉為其難重新做了一份給你啦~”

下方寥寥幾筆，畫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真傻。”

柚香暮歲將所有的東西悉數收拾好，塞進他隨身攜帶的背包里，往肩上一抗大步走出冰場。

正午的陽光灑在少年的身上，定格在此處，儼然成一幅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