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要親自驗尸，王麟領命，“末將這就去安排！”

雖說于尚璟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但秦子夜和王麟都不敢勸阻。

將軍只要查起案子，那就是拼命三郎。

李蘭心跟著趙管家從尚清閣出來之后，就被安排到了三思閣，離三公子的意心閣很近。

原本她是要回酒樓把包袱取回來，順便再感謝掌柜的和小寶娘的關照之恩，可趙管家好說歹說就是不讓蘭心出門，非要安排人去酒樓取她的小花包袱，還承諾會給了掌柜的一些銀兩。

趙管家安排得如此妥帖，李蘭心也不好再說什么。

包袱取回來之后，換了身干凈衣服，這會子李蘭心眼里犯著困，躺在臥榻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想起三公子那瘦弱的身軀和絕望的眼神，作為郎中的她卻不能救三公子脫離苦海，突然覺得自己妄為醫者。

“咕嚕嚕……”

心里雖有不悅，肚子可不會有。

早膳是秦子夜陪著吃的，她在村里的時候聽說京師里的女子吃的都是“貓食”，所謂貓食并非真正給貓食用的事物，而是形容吃得很少。

之前初入將軍府喝了兩盞茶時就鬧了笑話，現在不能再在大哥面前丟人了，她只好也委屈自己吃“貓食”。

這就直接造成了現在還未到飯點，她的肚子就開始反抗了。

趙管家在臨走前，讓她有任何需要吩咐一聲就行。

可這事兒不能讓他們知道的，她決定偷偷去廚房找點吃的，神不知鬼不覺。

她以為這個點兒的廚房應該沒人，或者都是廚娘。

可讓她差點跌一跟頭的是，廚房里全都是男仆，清一色，廚娘變成了廚爺。

這于將軍得有多痛恨女人，連廚娘都不肯請？

在一群廚爺的驚恐眼神中，李蘭心緩緩地走到蒸籠旁，想伸手拿一個饅頭，又覺得此舉不妥。

最后肚子硬生生地被面子害了，什么也沒拿就離開了廚房。

原本熱鬧的廚房里此刻更熱鬧了，廚爺們議論紛紛，最終話題還是圍繞李蘭心的身份。

正當李蘭心懊惱那破面子時，意心閣里沖出來一個年輕仆人，李蘭心記得，他是三公子的貼身仆人木冬。

不多久，于尚璟和秦子夜都來了。

看來三公子病情惡化了。

李蘭心摸了摸腰間的荷包，荷包再次動了一下。

她決定去意心閣看看。

到達意心閣的時候，在門外就聽到了木冬的哭聲。

于尚璟坐在三公子臥榻前，幾次三番推掉了趙管家遞來的方巾，最后還是秦子夜替他戴上。

“尚意，你怎么樣……”

從來沒聽到于尚璟如此溫柔地喊一個人，溫柔得要把世間一切都融化掉。

“二哥……我……好多了。”

三公子虛弱的身子已經經不起劇烈的咳嗽，此刻反而安靜下來了，他猛然間覺得呼吸順暢了，八年都沒有如此舒暢過。

李蘭心皺起眉頭，這是回光返照，也是最后的機會了。

她走進房內，站在于尚璟身后，毅然決然，“于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于尚璟抬頭看了看她，眼神里有光，他微微頷首，放下尚意的手，跟著李蘭心出了門。

秦子夜也跟了出來，“蘭心，你是不是有法子救三公子？”

“是……但這個法子有些冒險，我只在小白鼠身上試驗過，而且，我答應過爺爺再也不用這個法子……”

“是什么法子？”

“這……”

看著李蘭心猶豫，于尚璟將最后的希望壓在她身上，“姑娘，如果真的有希望，請你試試！等這事兒過了，我定當親自上門跟爺爺請罪！”

秦子夜也跟著勸說，“蘭心，這是治病救人，爺爺也一定會同意的！”

李蘭心看著心急如焚的二人，她猶豫片刻，最后重重舒了一口氣，從荷包里掏出一個活物。

軟軟的，滑溜溜，深棕色，手指般大小的身體上長了很多條腿，它正在酣睡，小腹一吸一放。

于尚璟和秦子夜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兩步，不約而同發出疑問，“這是……蠱蟲？”

李蘭心溫柔地摸了摸正睡得香甜的活物，那模樣像極了正在撫慰自己的孩子般，“將軍莫怕，這并非害人的蠱，它只是一條有靈性的蟲子，它叫鶯寶。”

“你說的法子，莫非就是它？”

京師近來因為蠱蟲害人一事弄得人心惶惶，于尚璟雖未親眼見過蠱蟲，但很清楚它的厲害，蠱蟲是會啃噬人的肉身，吸盡人的精血，人們對它的恐懼不會空穴來風。

李蘭心將展示鶯寶的手往回收了收，“有一次我獨自上山采藥，百無聊奈之下吹響壺笛，鶯寶竟跟著笛聲一路隨我而去，我發現它能聽懂我的笛聲，后來我將它帶回家，利用笛聲培養我們的默契，如今，我的笛聲就是它的行動指令。古書上就曾有記載，有巫醫利用蠱蟲來治病，我在小白鼠身上試驗過很多次，功效十分奇特。但是爺爺覺得此法子是偏門，為了讓我丟掉鶯寶還關了我三天三夜，我是不吃不喝用命才換來爺爺同意我養著它，只是我答應過爺爺，不用鶯寶來治人的病。”

用蠱蟲治病救人，聽起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蠱蟲的神秘與生俱來，雖說知道它的獨特之處，但若真要用他來救治尚意，于尚璟猶豫了……

“鶯寶雖是我養的蠱蟲，但它不會反噬我，更不會害人，它只吃青菜。”

李蘭心之所以一直不敢把鶯寶拿出來，就是怕嚇到他們。

畢竟鶯寶就是個蠱蟲，跟吃青菜還是喝人血沒有關系。

秦子夜心里也是猶豫，他看了看同樣猶豫的于尚璟，兩人的表情神相似。

最后還是于尚璟做了決定，“你有幾成把握？”

能被問起幾成把握，說明于尚璟相信她，“多謝將軍的信任，但若如實相告，我……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的事也能提出來？

于尚璟被噎得差點背過氣兒去，“那你為何說這是個法子？”

李蘭心將鶯寶放回荷包里，“三公子只剩最后一口氣兒了，如今即使沒有把握，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蘭心，我跟將軍自問從來沒有害過人，三公子更是個見了蟲子都不肯踩踏的善良人。而你是個郎中，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定然是你的操守。”秦子夜難得一見地陰沉著臉走過來，鋪墊了這么些許，最后才肯問出來，“那么，我和于尚璟，能相信你嗎？”

于尚璟聽罷，也陰沉著臉盯著李蘭心看。

李蘭心被二人的眼神壓得喘不過氣來，她當然知道懸壺濟世、醫者仁心，但她此刻實在沒有法子能夠證明自己，只好說，“如果三公子因蠱蟲喪命，我愿以命抵命！”

以命抵命是最好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