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仕廉接過石坤哆哆嗦嗦遞過來的石家一開始就仿寫的西游記，然后邊看傀儡戲便閱讀，很是認真。

但一個時辰后，他便只看傀儡戲了，手中的石版西游記被他扔給了石坤。

許仕廉看傀儡戲的樣子很嚴肅，這使得緊盯著他的石坤卻是心里越來越涼。看到唐僧和孫悟空一路到了蛇盤山，唐僧的坐騎白馬被西海龍王敖閏的三太子敖烈所食。

這敖烈因縱火燒了玉帝賜的明珠，觸犯天條犯下死罪，幸虧南海觀世音菩薩出面，被貶到蛇盤山等待唐僧西天取經。無奈他不識唐僧和孫悟空，誤食唐僧坐騎白馬被觀世音菩薩點化鋸角退鱗，變化成白龍馬陪伴唐僧取經。

許仕廉扭頭看過來：

“石東家，我看此事較為錯綜復雜。你若認定柳家的傀儡戲情節抄襲你家新書，便可以到太守府提告，這是你的權利。本官今日還有公務需處理就不叨擾各位看好戲了。”

看著許仕廉與何重道坐轎離去，石坤的心已經是拔涼拔涼的。所有東家都明白了，許仕廉一場傀儡戲看下來便認定柳家沒有抄襲石家書上情節。之所有沒有直接說明，是給兩家都留了一絲顏面和臺階。

傀儡戲依舊在熱熱鬧鬧的上演，柳世和樂得滿面春光。李遠則趁機宣布在明日傀儡戲后將出售緊接著的西游記故事書，而且以后柳家一個月會把已售賣的書編成傀儡戲，只要持購買憑據就可免費觀看。

這一手太狠了，看完文字能免費再看相當于后世電影的傀儡戲，對于顧客來說，既新鮮刺激又占了大便宜。

柳萱兒時不時看著臺上的李遠，滿眼都是嘆服與愛意，雖然表面上還維持著女強人的矜持。

蘇若蘭陪著蘇問蒼津津有味的看著傀儡戲，內心卻是五味雜陳。她不知道李遠經此一事后，會不會看不起自己。

曾經的自己還以為自己文人風骨有多高，可面對一個酸儒老者和同齡才子的壓力，自己卻心虛氣短，不敢直面，實在汗顏至極。

石坤早就帶著石堅和其他東家，風風火火趕回了自己的店面，立即降價三成拋售新西游記。有些后來逛街的百姓不明就里買了一些，可很快就發現上當了，罵罵咧咧的扔了新書來看傀儡戲。

西游記第四十難是李遠交給弟子的最后一課，然后任由弟子們發揮編寫，李遠估計到今晚就可以演到第四十難。

石版或柳家非李遠主導的版本都是從四十一難開始的，都沒有得到李遠的修正，兩邊弟子各自憑借自己的想象寫的。

被石家挖走的弟子們把后面的取經故事寫成了尋常的盜竊冒險故事，因為李遠講課時并未深入講解后面的劫難，所以他們只知道一點皮毛。

雖然也加入了一些鬼怪夜談的內容，但與正版西游記的奇幻風格背道而馳，精彩程度自然是判若云泥。

李遠估計明天再有一天的傀儡戲表演就可以演完自己屁股開花后一段時間，石家和柳家寫的第四十至七十難的內容。

石坤也大概猜到了，這一天就是石家生死存亡的一天。

現在編什么狗屁傀儡戲肯定是來不及了。故而石坤一咬牙把書價降了一半，但購買的量依舊是杯水車薪。

到了第二日下午，石坤要瘋了，直接把書價減到十文錢。但買的人更少了，因為此時的傀儡戲似乎也演到了這個情節。

石坤看著小山一樣的新書，再次嘔血。

與此不同的是，第二日傀儡戲結束，李遠忽然走上臺命人抬出數千本帶著墨香的新書現場售賣，他保證說新書的情節緊接著傀儡戲的后續發展。

這些被精彩傀儡戲吸引的觀眾門立即把新書搶購一空，反正以后還可以繼續免費看傀儡戲。

此情此景，連柳萱兒都目瞪口呆，她竟然毫不知情。

此后幾日，陸機執意要拜見柳家書肆總掌柜李遠，在被小柔拒絕幾次后，依然執著。

“還不服氣？”李遠看在此人后來成為忠良的份上，到底還是見了他一面。

“李總掌柜，準確說是有些不服氣。正如你自己所說，你是被雷劈有竅門而已。我知道此乃鬼話連篇，但你終究是依仗某種隱秘才能如此才華橫溢。”陸機依然昂著頭質疑李遠。

“直接叫李總。不得不說，你的確非常聰明，一心向學此生必成后世為人稱頌的一代大詩人。”

“李總？”陸機對這個新名詞有些不適應。

“陸機，家師有今日之成就絕非憑空而來。西游記前幾卷，家師時時揣摩故事走向及情節的沖突，才有眾多讀者的孜孜不倦。”李遠身邊的左思很認真道，沒有一點馬屁的意思。

“我便信你幾分，李，李總，陸機告辭。他日一定要再次與你斗詩。”

書市大會過后，洛陽坊間紛紛流傳兩件怪事，一是有個古怪的年輕人總在風雨交加的天氣，追趕著雷電，還一邊大喊雷公爺爺來劈我。

另外一件就是石家大院天天黑煙不斷，有人說是在焚書，有人說是大老爺瘋了，在燒錢。

李遠呵呵一笑置之。

經此一役，石家虧損一半的家產，附庸石家的趙家，王家和司徒家也損失近三分之一的家產。這些龐大的財產在一片哀嚎聲中化為飛灰湮滅。

又是一個夕陽西下的時刻，不過此時已經下起了鵝毛飄雪。已經中斷了月余的賞景在柳萱兒的羞澀邀請中重續前緣。

“李遠，你騙我。”柳萱兒一身裘皮大氅站在涼亭，與李遠一起看著冬日的落雪。

“經營戰略的需要而已，為了起到最佳的突襲效果，不得不如此。況且我已經受到了懲罰。”李遠哈哈一笑。

“懲罰？”柳萱兒有些意外和錯愕，難道兄長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整李遠？

“一日開花，十月結痂，破相羅。”李遠笑著指指自己某個部位，柳萱兒頓時明白了，嗔怪大笑。但下一秒，柳萱兒突然止住笑聲，十分認真的看著他：

“李遠，你會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