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西安的這個問題很直接，埃布爾似乎也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問。

話音落下之后，空氣像是瞬間凝固了一般，兩人都沒有說話，互相看著對方。

很遺憾，兩人都沒有在對方臉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埃布爾笑笑，推了下眼鏡，重新將視線從呂西安臉上移回到電腦屏幕，看似隨意地說道：

“嗯，我進行治療的時候比較早，大概跟艾瑞克是同時期，那時候有幾個最早期從實驗室出來的研究員組織大家學習，嗯……后來，就那樣接受治療了，因為是好幾個人，我都不認識，具體叫什么已經想不太起來了，好像其中有一個叫塔莎，還是娜莎來著，呵呵，記不住了！”

說完，又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

呂西安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從這段話當中，呂西安已經可以確認，這位埃布爾醫生看來沒有事先準備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他本身就是醫生，而且還工作在這種治療手段的發源地，通常不會有人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同樣的問題他也問過艾瑞克，可艾瑞克可沒埃布爾這么老實，直接回了句“這不是可以直接問的問題。”呂西安也就沒再糾纏，反正不管怎么樣他不想說就一定不會說。

而埃布爾看似認真，實際上卻是情急之下的鬼扯，這讓呂西安不免對他的偽裝水平有些失望，比艾瑞克差了不是一點啊！

又隨便說了點其它的話題，忽然呂西安起身，來到埃布爾近前，靠近他的臉問道：“埃布爾醫生晚上睡的不好嗎？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埃布爾隨口回道：“是啊，昨天晚上又失……”話音未落，后半句便停在空中，他推了下眼鏡，轉而接續道：“昨天晚上看電視看到很晚，睡的有點少。”

后面的話顯得很生硬，他的臉有些不自然的潮紅，呂西安始終跟他靠得很近，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

幾秒鐘后，埃布爾干笑了兩聲，“呵呵，呂西安先生，我現在有點忙，如果沒事的話，就請……”

呂西安按下他要做“請”姿勢的手，靠近他的耳朵，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埃布爾醫生，你知道病人是要被強制治療的，這點你比我清楚，隱瞞病情，會得到治安軍的制裁，這點你也比我清楚！”

埃布爾感覺突然很熱，“你在胡說些什么，你知道嗎？你在干擾我的工作！我要叫治安軍了！”

“你叫吧！”呂西安沒等他說完，便直言道，“我就等著！”語氣中沒有任何怒意。

埃布爾手足無措，推完眼鏡，用手捋了捋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皺，有些色厲內荏的踢開身后的椅子，起身跟呂西安對峙，“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太過分了……”

呂西安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冷聲道：“現在還只是我知道，如果你再繼續堅持下去，恐怕很快就會讓所有人知道。”

埃布爾要出口的話哽在喉嚨里，渾身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慢慢癱坐回椅子里。

呂西安沒有說話，也重新坐回椅子里，看了他一會兒，隨后拿過桌子上的便利貼，取一支筆，快速的寫了張字條，遞給對面的人。

“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想談談，今天晚上可以到這里去找我。”

把筆放進筆筒里，呂西安起身徑直離開，到了門口，剛要開門的時候，身后的人問道：“你會跟你的上司匯報的我的情況嗎？我知道你的工作職責之一就是找出病人。”

呂西安沒有回頭，只簡單的說了一句：“看你了！我現在要回家了。”

埃布爾獨自留在辦公室里，方才所發生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他還在反復的想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暴露了，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

“難道有人事先已經知道了？不能，畢竟那個人已經……”埃布爾用力搖搖頭，他感覺自己要瘋了，他是真的不想成為治愈者。

半小時過去，埃布爾什么都沒做，不過隨著情緒逐漸冷靜下來之后，腦子也慢慢恢復了清明。

他意識到呂西安的反應有點不對勁，呂西安是治愈者的事是板上釘釘的。

因為他不同尋常的天賦能力，在一定范圍內還掀起過激烈的學術討論，他作為業內較為有成就的科學家，也是知道的。

可是，據埃布爾所知，只有少數治愈者能夠深入思考和別人有關而非自己天賦能力之內的問題，據說這不僅需要天賦，而且還需要特殊的手段，這種資源是非常稀缺的。正因為這樣，能夠得到的人非常少。

按理說，呂西安雖然有較為特殊的天賦能力，但還不具備得到這種稀缺資源的條件。

可如果不是，那么他的表現就顯得更為特殊了。

埃布爾剛剛回憶了下他今天的所有言行舉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非治愈者，不但沒有治愈者標志性的亢奮，而且很多話題都是他主動挑起的。

要知道大多數治愈者回答問題一般沒有障礙，但是主動尋找話題，除非是他能力專長范圍內的，否則，根本不太可能，而且他們也不關心。

越想越覺得有問題，到了下班時間，通常還會再加會兒班的埃布爾，今天破例按時下班了。

他決定去找呂西安，事情已然暴露，就不能再裝鴕鳥了，搞不好會出大問題。

現在他的情況，如果暴露就顯然是有意逃脫治療，結果除了要讓他成為治愈者之外，恐怕還會收到聯邦政府的制裁，事情可大可小，萬一運氣不好，被某些人利用，被打成反聯邦分子都是有可能的。

越想越感覺事情很危機，埃布爾提著公文包，穿戴好常服，匆匆忙忙地走了。在開車之前，又仔細看了一遍呂西安給他的地址，規劃好路線后，徑直前往。

期間繞道去了一趟西區貧民菜市場，他還不忘買了自己需要的蔬菜和肉類，放到后備箱，前后看看，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才上車繼續前往呂西安家。

埃布爾在很久以前就發現了西部貧民區是個特殊的地方，那里還有菜市場和餐館，盡管衛生不太好，但的確是他所需要的東西。

不過他也很疑惑，為什么貧民區的人都還沒有被治安軍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