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長夜漫漫，在迎接即將到來的曙光前，黑夜中的萬物城地下空間是極為忙碌的，興奮、狂躁的情緒席卷的不止是廖方洪和黑水組，還有隱藏在地下空間的大大小小的幫派組織和渾濁的在各個支流里翻涌流動的污水。

黑水組成員們爭分奪秒開展行動，真的如同濃黑的污水般蔓延整座城市的地下空間，緊接著污水從地下場所冒出來，從高層公寓流下來，從萬物城每一寸土地滲出來，途經大街小巷，席卷高樓大廈，最終匯聚在廖方洪和龐鐘的面前。

廖方洪迅速制定好行動計劃，之所以迅速并不是廖方洪智謀過人，而是他在腦子上演過無數遍眼前即將開演的精彩好戲，彩排很重要。

第一步，組織黑水組骨干力量襲擊萬物萬事局，廖方洪自然知道萬事局的人員配備，武器庫位置等情況，占領萬物萬事局，武裝愿意跟隨廖方洪和黑水組的一切人員。

第二步，在黎明之前完成部署，提前做好占領聯盟主要機構的準備，以閃電作戰的方式解除保衛局、調查局等機構的武裝，掌握對外話語權和聯盟機密信息。

最后，在聯盟慶典演出時包圍自然劇院，趁亂干掉聯盟領導人，奪得衛戍軍和萬物軍團的指揮權，從而完成對萬物城的占領，顛覆全聯盟。

如果計劃成功，那么一夜之間萬物聯盟將不復存在，萬物城將蛻變為云州。

廖方洪說完三步計劃，狂躁地高舉手臂面對眾人，撲面而來的是響徹地下空間的狂歡聲與殺戮聲。

黑暗陰雨中，一群身著黑衣的人聚集在萬物城大街小巷，仿佛一條在雨天中出動的陰暗潮蟲，這條蟲子的腦袋由廖方洪、龐鐘組成，直奔萬事萬物局而去。

廖方洪走在隊伍最前邊，右手握著沒有按規定上交的殲滅槍走在隊伍最前列，萬事局的雇員們被眼前的快速爬行的巨蟲嚇得雙腿發軟，毫無抵抗力，廖方洪當眾宣稱愿意跟隨他的雇員將得到赦免并委以重用，黑水組頭號戰將也就是赤裸上身的高大男子——千戮，手持一把鋼鐵制成，縫紉打磨成薄片的巨斧劈開了萬事局武器庫的大門。

這些往日只有棍棒的幫派成員像是發現了比寶石還要珍貴的寶藏，迅速將武器庫洗劫一空，闖入武器庫的黑水組成員幾乎人手一把殲滅槍或震懾槍。擁有武器意味著擁有一切，甚至可以擁有你未曾想過的一切。

廖方洪的興趣顯然不在武器庫，他獨自一人，快步上樓直接闖入萬事局副長官的辦公室。此刻，副長官和柳閔忠正帶著三名雇員緊急銷毀文件。

廖方洪只身一人，卻毫無畏懼。

“長官，聽說你要找我！”廖方洪嗜血般興奮地說道，雙眼散出一種血腥的紅色。

副長官失去了往日的威儀，癱坐在椅子上惶恐地看著柳閔忠，柳閔忠再看向手下的雇員，壯起膽子大聲呵斥道：“愣著干嘛！廖方洪罪大惡極！馬上抓捕！”

走廊里傳來凄慘的哀嚎聲和嗜血般的狂笑，三名雇員全都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廖方洪，你想干什么？”柳閔忠故意大聲斥責道，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油光閃亮，這是他最后的掙扎。

走廊里污濁的冤屈的濃稠鮮血比血腥味更先蔓延進辦公室，千戮拖動著沾滿骨肉碎屑的戰斧走進來。

柳閔忠急的跳著腳罵道：“你果然是個叛徒，我勸你馬上收手，等長官回來還能保你……”

不等柳閔忠把話說完，廖方洪放下殲滅槍，拿起千戮手中的戰斧沖上前去，照著柳閔忠的腦袋揮去。一下，一下，再一下，一道駭人的血泉噴濺而出，腦漿和鮮血混合升騰，血腥味瞬間彌漫整棟大樓。

“你審判我？審判我！”廖方洪叫嚷著砍碎了柳閔忠的頭骨。

廖方洪拖著仇恨的戰斧走向副長官。可惜，不給廖方洪機會，副長官直接嚇死過去，余下三名雇員紛紛表示愿意為廖方洪效勞。

黑水組及其他大小幫派一同嗜血狂歡，癲狂不已，廖方洪雙手沾滿鮮血，在這種嗜血的瘋狂中盡情揮舞，在萬物城雨夜電閃雷鳴中肆意舞蹈，他仿佛嘗到了夢想的滋味。

太陽即將升起，在被血水澆灌的萬事局上方，日月同輝照耀著漂浮的云朵。一群身穿寬大袍子的年輕人手持信件，一躍而下，飛向萬物城的四面八方，所到之處燈火熄滅，數以百計。

對于萬物城市民來說這不過是極為尋常的一天，對于黑水組來說是恢復夢想中云州的一天，對于自然教來說是重返萬物城的時刻，對于孔濟風他們來說則是守衛聯盟的最后一搏。

天剛蒙蒙亮，自然教的年輕人帶領孔濟風等人來到位于城市北部的自然劇院。孔濟風依稀記得，他來過這座外形如同亞樹的劇院，觀看了人生中第一場演出，那時他是樸志龍的貼身警衛，不曾想再次來到劇院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年輕人直接帶孔濟風等人進入劇院的后臺，顯而易見，流亞斯的十塊金木打了水漂，因為自然教的計劃里根本不需要入場券。

劇院后臺長長的走廊墻面由亞木木板裝飾。嚴格來講，自然劇院并不是一棟建筑，而是由星球上最大的一顆亞樹改造而成，此刻他們正行走在大樹內部。

“自然劇院的理念完全踐行了自然主義，完全由自然生成，可劇院又破壞了大樹本身的生命。”年輕人向眾人介紹。“聯盟說這是大自然對聯盟的饋贈。”

孔濟風突然覺得有些諷刺，自然主義到底是什么？

“你們為什么能進入后臺？”吳宰南機警地問道。

“因為今晚的演出半數以上的演員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

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自然教已經完全滲入聯盟各個角落，孔濟風覺得與其說雙方是合作，倒不如說是自然教在幫自己，可為什么要幫助自己呢？因為自己的父母？因為樸志龍？似乎都不是正確答案，木已成舟，如今只能堅持走下去。

眾人走進后臺最大的一間化妝間。

孔濟風誤以為自己走進一座神奇的動物園，雙臂生翅的男人，身體柔軟如蛇一般的女人，玩弄火焰和氣流的異能人士，他們都是即將登臺的演員，同時，也是自然教的成員。

十輛全副武裝的陸行器駛出萬物宮。流恒和鷹擎乘坐的涂有萬物聯盟旗幟顏色的載具緊跟在后，朝著自然劇場駛去。云恒不知道此刻他治下的萬物城正在被悄無聲息的黑水淹沒、吞噬，以黑水組為首的地下幫派組織獲得了大量武器裝備，正在逐步占領聯盟各大機構，妄圖顛覆聯盟政權。

“演出開始后流亞斯會在觀眾席觀察流恒所在位置和動向，如果保衛太過嚴密就不要在演出中下手，靜待時機。”

年輕人告訴大家他們的計劃，孔濟風和吳宰南守在化妝間，做好行動準備。流亞斯則坐在劇場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負責觀察現場情況，王蔚負責接應。

鷹擎驚嘆于充滿想象力的氣勢恢宏的自然劇院，他與流恒踏上亞樹木制成的臺階，近距離感受這顆巨大的古樹。

“這才是真正的利用自然，尊重自然，這是大自然對我們的饋贈！”鷹擎沉醉地看著星球上最大的亞樹感嘆道。

比他們更早來到劇院的是保衛局一百名警衛，他們已經搜查了劇場前廳各個角落，并在入口處設置了崗哨，從云恒內心來講，他巴不得孔濟風也來參與這場活動，湊個熱鬧，因為他決不會放走任何人。

被邀請的嘉賓陸續入場，大家坐在規定好的區域，流亞斯從觀眾席側門悄悄溜入場，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最中間的座位還空著，看來目標還沒入場，可離演出開始只剩下五分鐘時間，流恒不會臨時取消活動吧？難道說他得到了情報？

流亞斯坐立不安，心砰砰直跳，這時現場突然播放起自然交響曲，全體嘉賓起立，流亞斯慌忙站起身，斜著眼睛盯著入口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邊走邊鼓掌，沒錯！是云恒！

云恒走到預留位置，拉著鷹擎的手邀請其坐在最中間的位置，隨后環顧四周觀眾，雙手示意大家坐下，舞臺上的演出和流亞斯的演出即將同步開始。

五彩色的大幕緩緩拉開，舞臺背景是在亞木上雕刻出的階梯和萬物城天際線的剪影，剪影最高處自然是萬物塔。一男一女兩位演員穿著極為華麗的傳統服飾登上舞臺，龐大的樂隊奏響人人都會哼的旋律，開始了三十年未曾改變過的演唱。

“三洲四海，萬物生長。寰宇天下，自然至上。”

“孕育生命，賜予文明。遵從命運，自然至上。”

流亞斯突然覺得坐在如此華麗的劇場里欣賞的演出遠不如地下空間來的痛快。他突然想起一句話，形式有多么復雜多么極致，內容就有多么簡單多么空洞。

伴隨著演員在舞臺上高亢的歌聲，污濁的黑水開始在城中極速蔓延，掀起滔天巨浪，萬物萬事局早已變成一棟堆積尸體的房子，一塊毫無作用的招牌。

大批黑水組成員在廖方洪的帶領下迅速占領萬物聯盟外交機構、新聞機構、自然調查局。每占領一處機構，取得一點成果，廖方洪就覺得離夢想又近了一步，變得愈發癲狂。他突然想到吳宰南，怒氣沖沖持槍在調查局里到處尋找，可未見蹤影。算了，這小子現在肯定和孔濟風在一起，別讓我遇見他，不然可不是點煙這么簡單。

廖方洪站在調查局大樓的頂層，萬物城盡收眼底，眼下他只剩下最后一個目標，那就是自然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