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也對著唐樂意指指點點。

那幾個裹著小腳的老太太，說話更難聽。

“瘋婆子應該拿狗鏈子鎖起來，放她出來，嚇著我家孩子了，就不行！你護著那個小野種，我看你是跟小野種有一腿吧。還敢動手打我們家孩子，你也染上瘋病了吧你！”

馮大壯的爺爺瞪得倆眼珠子凸出來，吐沫星子亂飛地罵，“瘋婆子！小野種！我不光罵她，我還罵你呢！你個小丫頭片子算老幾？你是跟瘋子生的這個沒爹的野種鉆一個被窩吧。還敢動我孫子，我看你是欠打！”

這些人嘴里出來的都是污言穢語，還當著不懂事的小孩子說，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人竟然可以又蠢又壞，卑劣無恥到這種地步。

而這些就是于之野從小到大，一直面對的人，此刻的唐樂意也真切感受到了。她完全可以理解，于之野為什么有那么深的仇恨，日后為什么會那樣心狠手辣的報復。

唐樂意強壓下的火，就要壓不住了，“你們再罵的話，別怪我不尊老愛幼，對你們不客氣了。”

她現在就想好好教訓一下這些混賬。

于之野卻先一步站到唐樂意前面，把她擋在自己身后，沖這些人喊道：“滾開！”

“打他！他是個野種！打！”在家長的慫恿下，熊孩子肆無忌憚地把碎磚頭砸到于之野身上。

唐樂意像盾牌一樣，擋在于之野和兩個小弟弟面前，憤怒地喝止他們，“住手！”

但這話卻阻止不了這些人。

有人竟然抄起半塊磚頭。

這要是砸中，會出人命的！

眼見那塊磚頭砸向唐國超。

唐樂意抬起一腳，把磚頭踢飛出老遠。

然而他們人數眾多，唐樂意這邊顧著護住小弟，便不能顧及周全另一邊。

于之野還是被砸中了頭部，順著額角流下鮮紅血滴。

于之野的娘抱住兒子的頭，伸手摸了一把，張開手一看，血色鮮紅刺目，刺激之下，她驚恐尖叫起來。

她猛地張開手臂，沖著這些人發出護崽母狼般的嘶吼，“啊——啊——”

熊孩子們嚇得連忙后退。

熊孩子家的大人，卻更加起勁兒。

“她是瘋子，她要咬人！”

“她瘋了，她咬人！打死她！”

圍成一圈的這些人紛紛加入，撿起不論東西全朝她砸過去。

唐樂意目光一轉，抬頭看向百年老桃樹上，一條條的紅布迎風搖擺。

在她頭頂上方，正好是一塊新掛上去的大紅緞子。

她身體輕盈地向上一躍，揚手從神樹上扯下來。

這塊紅布尺寸正好，拿在唐樂意手里，揮舞成一面旗子，霍霍生風，左掃右擋，砸過來的小石子被紅布兜住，擋下來。

“紅布是桃仙披的，誰敢扯下來，就是冒犯桃仙娘娘，要遭報應的！”

“冒犯了桃仙，天上打雷下來劈死她！躲她遠點兒吧，別被她連累了……走走走……”

“真晦氣，走走走……”

這幫人剛散開，就聽見有人高聲喝道：“都不許走！”

“都給我老實待這兒！我沒問過的，一個都不許走！”

能這么囂張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來人正是曹金奎。

曹金奎身材壯碩，身上穿著綠色的棉大衣，長得五大三粗的，滿臉都是橫肉，嗓門自帶大喇叭一樣。

曹金奎一奶同胞的兄弟曹金旺，被人扒光了曬在村頭，整個人村子的人都當成了笑話，他自然忍不下這口氣，怒氣沖沖地在村里到處抓人，就連路過的人，也要攔截住，逮住一個，審問一個。

曹金奎氣勢洶洶朝這邊走過來。

這邊圍成一圈兒聚眾湊熱鬧的人，他自然不可能放過。

打眼一瞅，揪出了一個尖嘴猴腮，逮住他問道：

“馮大眼兒！你在這兒轉悠了半天了，看見有外人來過沒有？”

剛剛還在唐樂意面前耍橫，耍無賴的馮大眼兒，見了曹金奎立馬夾起尾巴。

“我喝了兩碗糊涂粥，才出來溜達溜達，消消食兒，我什嘛也瞧見。曹大隊長你這么急了火燎，咱村又出嘛事兒啦？”馮大眼兒裝作啥也不知道。

睜眼說瞎話。

“你個瞎眼玩意滾一邊去！”曹金奎又把目光轉向其余的人。

“都聽著，誰看到可疑的人，趕緊報告！”

就在這時候，沿著河岸邊又過來一波人。

“曹隊長！東西讓我們給找到了！”

所有人都隨著這一聲招呼，把目光轉向河邊的方向。

幾個人把一條木筏子從河里拖出來，找到了木筏上扔著的破爛衣服。

他們發現了之后，趕緊拉到曹金奎面前邀功。

“你看看，這棉褲跟棉襖是不是旺哥的？”

曹金奎大步流星走過去，木筏子上面最顯眼地一件，提起一看是個大花褲衩，紅底綠葉黃花，花色鮮艷醒目。

他一眼就認出來是出自自己親娘的手藝。

曹金旺今年是三十六本命年，按照老輩人的說法，本命年要穿紅。她娘把自己六十六做棉襖剩下的布頭兒，給曹金旺做了個大紅的褲衩子。

確認了物證。

曹金奎臉色更難看了。

“混蛋！誰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老子頭上動土，讓我知道是誰干的，老子活剝了他的皮！”

曹金奎轉著一雙精光四射的三角眼，把一周遭的人都審視了一遍。

目光透出陰狠和惱恨，齜著煙熏黑黃色的狗牙，幾乎是咆哮地吼道：

“你們都給我聽！村里有人知道是誰干的，就早點兒站出來告訴我，我必定好好謝他，要是等我查出來，我肯定不饒他。讓我查清楚是誰干的，老子有一百種法子弄死他！”

看這股勁頭兒，是寧可錯抓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曹金奎兩眼一盯，草木皆兵。

頓時人人自危。

曹金奎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截住審問一通，個個嚇得搖著腦袋一問三不知。

有人本來要過來，遠遠瞄見曹金奎，沒敢再往前走，立馬掉頭回去。

看得出來曹家在這一片相當不好惹。

對于曹金旺被人扒光了晾曬在磨盤上的事兒，一大早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本來還聚在一處看熱鬧的，大都存了幸災樂禍的心思，可真遇上曹金奎都嚇得不敢隨便說話，生怕被他懷疑上自己，能躲多遠就躲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