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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皮

  • 浮生尋名
  • 谷舍得
  • 2482字
  • 2022-03-28 23:41:05

古道蕭瑟。

中年男子抱著酒壺,醉倒桌上。

“客官,天色不早了,該上路了。”

男子睡眼惺忪,看著店小二,對方胡子拉碴、衣冠不整,他納悶道:“你,怎么跟我長的一樣?”

“她……她叫什么?”男子使勁拍打著腦袋,想不起來她的名字,“她還好嗎?”

“她死了。”

“是因你而死。”

“戰爭又要開始了……”

鋪天蓋地的聲音想要鉆入他的耳中:嬰孩啼哭、花開花落、溪水潺潺,刀槍錚鳴、戰馬嘶吼、血流成河,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把他拉入無間煉獄。

……

“啊!”莫起從噩夢中驚醒,汗與淚把枕巾打濕一片,他隱約夢到一位女子,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她的面貌。

就在昨天,莫起剛剛從這個陌生的酒樓醒來,看向鏡中的自己,相貌平平,青絲三千,皮膚細膩,是個不折不扣的少年郎。

他失去了記憶,就連莫起這個姓名,都是一個叫莫洛的同齡人幫他取的。

聽人說,莫洛是在江邊把他撿回來的。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吉利,因為諧音“沒落”。他靈機一動,給這位“天外來客”取名為“起”,一“落”一“起”,也算去去晦氣。

天亮了,溫和的陽光自窗外灑進來。

二人暫住一間屋子,莫洛被做噩夢的莫起吵醒,大有不滿,反復再睡不著,悻悻起床。

“吵死了!趕緊起床,去學狗屁武功,殺出虎眺崖,然后快快滾去龍門城,省得打擾小爺清夢!”

龍門城,是中原之正中,匯聚了天下間的奇珍異寶、能人異士。所有問題都能在那里得到答案,包括他的名字。

這是莫起從馮湘口中得知的,馮湘何人?酒樓的廚子,待人和善。掌柜叫宋夫人,總是黑著個臉。

此地叫做虎眺崖鎮,民風彪悍,百姓口口相傳:出鎮兩條路,死路、跳崖路。每年春季,鎮上都會舉行比武大會。只要進了八強,別說是千里之外的龍門城,天涯海角也去得。但若武藝平平,就別想著出去。

傳說鎮外虎狼環伺、悍匪橫行,聽起來頗像是長輩為嚇唬幼童編的瞎話,真假存疑。

對莫起而言,幸運的是,后天,今年的比武大會就要開始;不幸的是,他只有不到兩天的時間學武了。

揮了幾拳,踢了幾腳,提氣運功,丹田空空如也!

那就這么著吧,硬著頭皮也要上!但當他看到武館,心涼了半截。

所謂的“武館”在一間破院里,院內有幾座木樁,兩三把武器架。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統統沒有,甭管是學刀劍還是槍鞭,用這些灰頭土臉的木棍就是了。

莫起失望至極,呆呆站在武館中間,一堆孩子圍著這位“天外來客”上下打量,莫洛則翹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曬太陽。

“洛哥,這是最后一塊冰糖了,你快告訴我,他是怎么來的?”

“你就別賣關子了,大家伙都等著呢!”

莫洛伸個懶腰:“我發現你們特別奇怪!”

“怎么就怪了?”

莫洛煞有介事道:“這幾天,不少人打聽莫起的事,你往街頭巷尾里瞧瞧,有些人……”

“你說呀?”孩子們豎直了耳朵。

“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些人平時很熟絡,可當他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與你碰巧對上眼的那一瞬,他們變得陌生!”莫洛繪聲繪色。

“就像……就像一頭長著獠牙的野獸藏在暗處,你只能看到一對眼睛發著光,教人不寒而栗。而走在陽光下,他已經收起獠牙,披上了人皮……”

……

鎮子上來了新人,氣氛與往日不同。

“伯伯,聽說酒樓里姓莫的那個小子撿了個人,那人是天上掉下來的,是真的嗎?”

深宅大院里,問話的是位小姑娘,名叫白璃攸,眼中含光,不住地“盤問”她的伯伯白甫臣。

“伯伯,您一定知道他是從哪來的,是不是?”

“您肯定知道怎么離開這?我要去找祖母跟我說的那些地方,海、沙漠、冰原……”

白甫臣回答得干凈利落:“不知道!”

這三個字白璃攸從小聽到大,她垂頭喪氣地出門,不跟人打招呼。

鄰里見了,不免說道幾句:“這女娃心氣高!”

“這不奇怪,也不看她是誰的后人?”

在鎮上,白璃攸是同齡人中的異類,一心想著離開鎮子,三天兩頭往懸崖上跑。她曾經望著遠方的山巒出神,差點跌下懸崖,被常住崖上的一位怪人救了,還認這位怪人做了師父。

她從不和其他人親近,也就沒有朋友。許多頑童捉弄她,卻沒少吃虧,因為多半打不過她。

鎮上大部分人都會武功,除了武館教的,他們多少也教孩子自家武功。白家的武學大有來頭,只是礙于一些原因,白甫臣不能傾囊相授。

“喂!”兩個小孩朝她招手,一個黃臉、一個白臉,身上臟兮兮的,分別叫做劉汝真、李青松。

“又討打?”白璃攸頭也不回。

“你不去找他嗎?”

“誰?”

“就被莫洛撿回來那個,你不想問問他是怎么到我們這里的?”

“帶路。”

兩人慣是喜歡捉弄白璃攸,撒開腿一溜煙地跑。而白璃攸最近幾個月可謂是“閉關苦練”,學就一身輕功,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步法輕盈飄逸,飛檐而上,踏青瓦而行,不費力便追上他們。

“好哇,你又偷學武功!”

劉汝真專揀崎嶇難行、坡度大的路走,沒難倒白璃攸,倒是把自己累得夠嗆。

行至古井邊,幾支香火還在,青煙裊裊,不似往日,這條路出奇的僻靜,只能聽見一行人吵鬧的聲音。

“停!”

白璃攸突然停下腳步。

李青松喘著粗氣:“跑……跑不動了吧!”

劉汝真壓低聲音讓他閉嘴,土路之上一串沾血的腳印歪歪扭扭,直通拐角那扇破舊柴扉。

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三人似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砰!”

白璃攸腳下瓦片突然爆裂,虧她發現情況不對,早挪了半步,跳下屋檐,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拐角處不知何時站了一人,身形像微風中的樹枝,輕輕搖晃。

劉汝真突然捧腹大笑:“瞧把你們嚇得,沒見過殺豬嗎?這是豬血!”

李青松又羞又惱,搗了他一拳。

白璃攸卻覺得脊背發涼,方才站在墻檐上,只顧著腳下,瓦片裂開的一瞬間,似乎有一道灰白殘影在院內檐下閃過,她敢確定,有人藏在檐下,而且不止一個。

便在這時,那人一頭栽倒在地上。

三人壯著膽子靠近,看到此人頭發花白,牙齒稀疏,瞳孔渙散,身上厚厚一層白灰,除此之外再無傷痕。

李青松一眼認出:“這是老吳頭!”

老吳頭無妻無子,孑然一身。幾十年前的戰亂紛擾,使得這樣的矜寡老者不在少數。

下一刻,可憐的老吳頭身子開始凹陷,皮膚也開始“滋滋”冒起白煙,像是正在“融化”。

“死……死人!”

三人嚇得魂飛魄散,拔腿就跑,哪里還顧得上去找“天外來客”!

這里距離熱鬧的市集不過一里,人越多的地方,越是安全。因此,每離開此地一步,他們懸著的心就放下一厘。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更蹊蹺了,踏入市集的那一剎,三雙眼睛齊刷刷落在古舊的棋盤上,老吳頭捻著的黑棋懸在半空,遲遲未能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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