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前涼篇42
- 敦行錄
- 木筆夕顏
- 3439字
- 2022-08-04 06:42:36
辛艾早上醒來,旁邊沒了人影。
回想起昨天晚上,她輕輕扶了下額頭,這也太刺激了。
稍微一動,疼得“嘶”的一聲。
緩緩等稍微好些,強忍著不適,走到窗邊榻幾前坐下。
桌上有一面銅鏡,辛艾幾乎不用,她害怕看見自己的臉。
剛穿越過來她看過,銅鏡模糊,和現代的鏡子差了太多,可是也能看清那是一張不屬于她的臉,起碼和她的小時候一點也不像。她很害怕變得不是她自己,所以她幾乎不照鏡子。
今天再拿起這面鏡子,里面的人影依然模糊,可是卻和她在現代的樣子一模一樣。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這張臉慢慢變成了她自己的臉。
而且為什么……李長生?
放下鏡子,她緩步挪到書房的榻幾。
鋪好紙,閉上眼,腦海中不停的交織著兩張面孔。磨墨下筆,筆下輪廓逐漸清晰,是李暠的臉,可是卻沒有冠帽,而是一頭短發。
辛艾看著畫中的人,扔掉手中的筆,捂住眼,難以置信!
這個騙子!
門被推開,一陣冷風順著門縫吹了進來。
昨日下了大雪,今天稍小了點,卻還未停,又刮起了北風。
李暠擔心外面的風雪吹到屋子里的人,閃身進來趕緊把門帶上。
本以為辛艾還在床榻上睡著,抬頭一看,她正坐在桌幾前,臉埋在手中,看不清表情。
他走近,拿起桌上的畫,仔細端詳。
“這是我嗎?”
辛艾知道他進來,但是沒理。
李暠問了一句見她沒反應,湊近抱著她,問:“怎么了?”
辛艾放下雙手,李暠才看見她紅了眼眶,捧起她的臉,小心翼翼的問:“怎么哭了?”
“李暠?”辛艾聲音有些哽咽。
“嗯。”他靜靜的等她說。
“李長生?”
“嗯。”
“你何時有了小字?”
“冠禮時應該長輩賜字,因著我情況特殊,之前繼父已經給我取了字,行冠禮時便賜了小字。”
“你小字長生?”辛艾在不斷的回想,她當年翻度娘的時候,是不是因為覺得不重要,所以沒記住?還是因為她來古代時間太長,很多東西已經忘記了?
“嗯,有問題?”
辛艾搖頭。
他指著面前的畫:“這是我?”
辛艾看著畫里的人,這么多年過去,她早已忘記現代的李長生長什么樣了,這是憑著李暠的長相畫出來的,只有頭發不同,可是這張臉,和模糊記憶里現代的李長生幾乎一樣,為什么她之前沒有認出來?
“為何頭發是短的?”
辛艾搖了搖頭,抬手扶額,覺得好累:“我頭好疼,你扶我去榻上吧。”
李暠抱起她,把她放在榻上,又替她蓋好被子。
等她睡著,他才起身。
走到桌幾前,拿著那幅畫看了許久,才收起來放好。
再回到床上時,將辛艾抱緊,眉頭緊縮:“我到底要拿你怎么辦好?”
今年風雪異常兇猛,房間的炭火也燒得格外足。
辛艾無所事事的撥弄著炭盆里的灰,看渙奚把烤在上面的餅翻了個面,她咂摸著嘴:要是能再給個紅薯或者土豆就好了!
“砰砰砰!”
她煩悶的捂住耳朵。
自從那天回來的時候她感慨了一句頭發結冰,李暠這幾天就開始琢磨把臥房后面堆放雜物的房間改成浴間。
本以為他找工匠來做,哪成想他會自己動手。
整天敲敲打打,吵得她靜不下心作畫。天氣冷,又不愿意出門,只好窩在這里烤糖餅吃。
糖逐漸烤化,發出滋滋聲,辛艾使勁吸氣聞了一下:“嗯~真香。”
冬天只有這點愛好了!
她伸手戳戳餅面,有點燙,渙奚拿了塊絹布裹住餅,讓她抱在手上吹涼一點再吃。
這幾天她也想明白了。
現代的那個李長生就是個謎,可能她永遠也無法解開。在這里是沒幾年好過了,尹蔚什么的煩心事都先擱一邊,她就想看看樂僔和尚的洞窟挖得怎么樣,好歹是歷史性的第一窟,她作為見證人也是榮幸。
抬頭透過窗戶縫看看外面的雪,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樂僔和尚在那里會不會被凍死。
想著想著咬了一口手上的糖餅。
“啊!”
“娘子,您慢點啊!”
“怎么了?”李暠聽見她一聲叫,趕忙跑出來,就看到她吐著舌頭,渙奚正朝著她的嘴輕吹。
“燙!”她忘記餅還沒涼,一口下去燙著舌頭了。
她們離得有些太近,他皺眉看著,心里泛起一股不悅,對渙奚道:“你下去吧。”
“是。”
“張嘴我看看?”
她舌頭頂著上唇,冒出來一點嫩尖兒看著略微有點紅,嘴里還含著一塊不明物體。
“燙你就不知道吐了嗎?還含在嘴里呢?”李暠被氣笑了。
“太好吃了,你不懂的。”這是多巴胺的快樂。
“這么好吃?”
辛艾認真的點頭。
他俯身咬了口她手上的餅,又吻上她的唇,末了感慨道:“是挺好吃。”
辛艾捂住嘴,嘟囔道:“你不是不吃甜的嗎?”
“我吃的是糖餅嗎?我吃的是你啊!”
辛艾漲紅了臉,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詞?撒嬌似的抱怨:“還疼著呢。”
捏了捏她粉嫩的耳垂,忍著心里迸發的那些想法,指著榻幾上道:“有你的信,是辛景早上叫人送來的。”
“怎的不早說?他還寫信?直接帶個話不行嗎?”
李暠扯扯嘴角:“你阿兄整日神經兮兮的,誰知道啊?”
辛艾蹦蹦跳跳的跑過去,拆開信看了沒幾行,變了臉色。
“我要回家,馬上。”
“發生何事了?”
辛艾搖了搖頭,癟著嘴道:“小黃不行了。”
這是陪她時間最長的,也是唯一的一只寵物,它更像是家人一樣的存在。本來它會陪著她來李家,可惜年紀大了,阿兄勸她自己嫁就算了,哪有陪嫁還帶老狗的,留它在老地方待著安度晚年更舒服,這才把它留在了辛家,沒想到……
“我陪你回去。”
辛艾雖然傷心,可是理智還在:“不,你不能回去。”
這事對她來說大,對兩家來說太微不足道,哪有娘家狗要死了,姑爺陪著上門的,傳出去都不像話。
道理他也懂,可是看她傷心的樣子,讓她自己回去很不放心,琢磨了下道:“我行冠禮之后還沒去拜見岳父母,陪你回去是應該的。”
辛艾疑惑:“是這樣么?”
李暠拿來大氅,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拉起她的手:“走吧。”
兩人到辛家先去拜見了父母,果然辛納知道她回來的原因給罵了個狗血淋頭,差點給直接趕回去。好在礙于李暠在,罵完也只能打發他們倆先去辛艾未出嫁時的住處。
小黃就住在她的院子里,躺在角落,奄奄一息。
當年的小黃成了老黃,如今眼也看不見,腿也走不動了。
辛艾蹲在一邊,摸了摸它的頭。
聳聳鼻子,似乎聞到熟悉的味道,它哼哼了幾聲,想湊過來蹭了蹭她的手,心有余而力不足。
辛景進來,見她蹲在里面,感概道:“它已經兩日沒有吃喝,估摸是時候差不多了。”
辛艾點點頭,不舍的眼淚滴下來,又伸手擦干。
她起身端了碗水放在它面前,可能是見她來了,心情愉悅,有了點精神。努力的把頭伸向碗邊,舔了幾口水,又舔了舔辛艾的手。
辛艾看著它不知道說什么,只能伸手來回來去的撫摸它,讓它能舒服一點。
沒多久,小黃趴在她的身邊,沒了氣息。
她很想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是還是忍不住。
她來這里十一年,小黃一直陪伴著她,它的離開是不是預示著她也快要離開了?
她轉頭看了眼李暠,他坐在榻幾上,低頭看著書,還沒有發現這里的情況。
辛景看見她表情,直覺的問了一句:“已經去了?”
辛艾點頭起身,擦干眼淚,嘆了口氣:“叫人來埋了吧。”
李暠這才抬頭,起身走過來擁著她道:“你若喜歡,我們可以養一只。”
辛艾搖頭,她待不了幾年了,還是不要再留下什么惦念。
“準備埋哪兒?”辛景叫了人來。
辛艾出門看了一圈,指著院子里的樹下:“就那兒吧。”當年一人一狗在樹下挖罐子還歷歷在目……她不敢往下繼續回想,最折磨人的永遠是美好的回憶。
等料理好一切,她和李暠相攜離開。
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辛景:“聽阿娘說你定親了?”
“是,你不祝賀一下阿兄?”
“祝賀你。”
“這么敷衍?”
“不然給你送份大禮?”
辛景撇嘴笑了笑:“我怎么看你這樣子都沒安好心。”
“行吧,既然這樣,那禮也不必了,真省錢。”
“誒,誒,就看你差點給我把這婚事鬧黃的份上,你這個做妹子的也要對我好點吧?”
辛艾想起來了,之前跟梁相宜的事讓他失落了好一陣,后來發現那個男人是她兄長,她咂摸著嘴:“說不定沒有我那盆冷水你還成不了呢!”
要不是她那盆冷水激了他,估摸他到現在都沒勇氣去表白。這不,一表白就真相大白,皆大歡喜。
辛景氣得舉起手就要敲她額頭,被旁邊的李暠攔住了。想想打不過李暠,便作罷道:“看在今天小黃沒了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不提還好,提起來辛艾就心里難受:“以后有事捎個口信就行,還學別人寫什么信,怕人不知道你字丑一般。”
“嘿~”辛景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暠,舉手指著她,“過分了啊!不要以為有人幫你,我就奈何不了你!”
辛艾癟著嘴,撲進李暠懷里:“他欺負我。”
李暠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幫你欺負回去?”
埋在他胸口的小腦袋點了點。
李暠看向辛景,認真道:“景兄,新來的博士讓我遇見你問你一下,《文賦》試論寫得如何了?”
辛景無言以對,他還沒開始寫,最近就歡喜定親的事去了。
盯著兩人看了半晌,揮揮手道:“你們趕緊走吧。”真是讓人鬧心的一對。
兩人回去半路,辛艾突然問:“你何時去縣學見了新來的博士?”
李暠笑了笑:“沒見。”
“那剛才?”
“我知道他肯定沒寫。”
“噗…”辛艾捂住嘴,開心道:“等阿兄知道定要氣炸。”
李暠見著她笑,終于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