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往這里跑,仙巖寺的師父們早已與她熟稔,跟眾僧打過招呼,借寺后的橋繞道樂僔師父那兒。
上午的陽光直射在鳴沙山斷麓這端,河床上的沙礫被曬得發硬,硌的腳疼,幸好帶了帷帽,不至于頂著太陽,一路走來稍微好受點。
去往洞窟的崖壁邊新挖出來一條窄路,暫且叫它路吧。這路過于狹窄,辛艾深怕自己失足滑下去,窄且不說,僅能站腳的地方也是坑坑洼洼,還得用手抓著崖壁,真的只能用爬來形容。
好不容易爬上去,身上沾了一層灰。
上午陽光正好斜射過來透過門洞,照亮整個洞窟。
主室已經挖完,門洞僅能容一人進身,進去之后室內還算寬敞,約四五米進深,寬兩米左右,室內涼爽,她摘下帷帽放在一邊。
主室的左右兩側應該還各有一個側間,可是只有他一人鑿,進展之慢。現如今一側的洞窟還未鑿完。
辛艾探身進了側間正在挖的洞窟,里面只點了一盞小油燈,她輕喊了聲:“樂僔師父?”
他蹲在角落,聽見聲音回頭笑道:“檀主近來可好?”
“自然好的,我給你帶了些干糧,放在門口了,另外,之前答應你的佛像也畫完了,一并給你。里面太暗,出來看吧。”
等他出來,辛艾準備展開遞給他,他卻閃身一避:“檀主稍候。”
只見他走到主室角落,拿出一香盤放在正西面的簡陋案幾上,凈手后點了香,瞬間一股濃郁的檀香味彌漫在整個洞窟。
跪坐在案前念了三遍佛經,才起身,莊重的從辛艾手中接過畫像展開。
這是一幅釋迦摩尼佛蓮花坐像,畫中釋迦摩尼佛半睜著眼,面色慈悲,微笑似看非看著畫外人。
畫幅較小,辛艾參考了這個時代出現的佛像風格,整個造型都偏犍陀羅,包括顏色。
樂僔看后大為震撼,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對佛像造詣如此深。
他看過之后將畫像收了起來。
辛艾有些不解:“為何收起來了?”
“禪窟還未鑿完,恐污了佛像。”
“那便隨你。我要出去一段時間,師父還需要什么東西我可以叫渙奚這幾天送來。”
“檀主不必,苦樂自當,無有代者。得此像已是萬分感激,檀主自便吧。”說完又進了側間繼續挖鑿。
辛艾已經習慣了他這樣子,也沒跟他道別,獨自走出洞窟。
有句話叫上山容易下山難,她這會兒看著來時走的路犯了難,上來時已經手腳并用靠爬的了,不然再倒退著爬下去?
來時不覺得這條路有多高,站在洞窟門口往外看才發覺,對她這種略微恐高的,沒有護欄站在邊上,還是有些搖搖欲墜感。
李暠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她本想進去叫樂僔師父幫忙,但是他大概率不會幫她,可能還會告訴她解決難題也是一種自我修行。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太陽逐漸偏西,這里也陰涼下來,時不時還會吹一點小風,很是涼爽。
她干脆靠在門口坐下,望向崖壁外,下面不遠處就是宕泉河,對岸胡楊樹茂密,看看風景也挺好,手上邊拿著帷帽在玩。
樂僔出來見她還坐在門口,隨意說了一句:“檀主不回?”
“等人來接。”辛艾覺得自己也不著急下去了,反正李暠還要很久。
樂僔點點頭,背著挖出來的沙礫徑直走下去。
看他走下去的姿態也不怎么好看,辛艾才覺得內心平衡一點。
突然刮了一陣風,她光顧著看樂僔,手上的帷帽被吹得飛了出去,翻了幾個圈,掉落在遠處的地上。
“你坐在那里做甚?”
辛艾低頭一看,是李暠來了,問道:“怎么這么快?”
“他半路遇到同鄉,順路捎帶回去了,我便回來接你,你坐那么高做甚?”
“我爬上來了,現在下不去了。”
樂僔師父站在不遠處聽她說得理直氣壯,不由搖頭失笑。
辛艾扶著崖壁,低頭看了看下面的高度,道:“我跳下去,你接著我?”
李暠嚇出一身冷汗:“你可別鬧,我上去接你。”
辛艾哈哈大笑:“我逗你玩的。”
眼見李暠三兩下就上來了,辛艾有些不服氣:“會點功夫真了不起。”
“能帶你下去才是了不起。”
看著崖壁上的窄路,想想他上來好像也沒有什么用,路這么窄,根本不可能兩個人一起走,還不如她自己慢慢爬下去。
李暠在她身前突然蹲下:“上來吧!”
“啊?”
“我背你。”
“你確定?”
“你夫君我背不動你?”
辛艾摸摸鼻子,那不至于,他每天練武也不是白練的,于是老老實實的趴上他后背。
“抓緊哦。”
辛艾趕緊抱好。
他的后背挺括堅硬,完全不似印象中文人的柔弱。還沒等好好感受,他已經開始往下走了。
他面對著崖壁,雙手扶著凸起的礫石,并沒有辛艾想的那么難,幾步就到了下面。
辛艾松手跳下來,轉身跑到遠處去撿帷帽。
李暠跟在她后面慢慢走,到了她面前,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回吧。”
她笑著點頭:“嗯。”
要出遠門,辛艾激動得到家就開始收拾東西。
只是收來收去,越收越亂,想想現代出門的經驗,她干脆一切從簡,最后折騰出來精華的一箱。
得意的對渙奚炫耀:“怎么樣?我收拾得不錯吧?”
“娘子~~~”渙奚看著這亂七八糟的一箱,欲哭無淚,干脆全拿了出來,重新收拾。
秋衣冬衣,薄毯厚被,筆墨紙硯,鋤頭斧子,干糧油桶……最后竟是塞了半架馬車。
辛艾震驚的看著馬車里一箱一箱滿滿當當:“不至于這么夸張吧!”
“娘子,這已經是按照您的吩咐,輕簡了。”
“不可能!”辛艾噔噔噔的跑回房,把李暠拉出來,指著馬車道:“最多兩月時間,要帶這么多東西?”
渙奚將列好的單子遞給他。
李暠皺眉看了一遍,道:“怎么這么少?”
“啊?這還少?”辛艾指著單子,“這都跟搬家一樣了。”
李暠笑著摸了摸她頭:“路途遙遠辛苦,是應當準備齊全的。”
“再裝下去,都沒地方坐了。”
“再雇一輛車就是。”
辛艾震驚,這是真土豪啊!
不過最后商量來商量去,考慮到隴西戰亂不便,還是輕裝出發,一輛馬車承載了所有,而渙奚此行沒能跟去,辛艾干脆給她放了個大假,讓她回去探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