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傍晚，天際紅霞漫天，清溪派的那個師弟背著兩根荊條，拉著一輛板車，上面躺著的是他已經昏死過去的師兄，也就是那個來夜宸這里試探的道人。

敲開門后，師弟深拱施禮：“在下清溪派王應，這是我師兄王順，白天的時候多有得罪，特來負荊請罪。”

醉月表情有些古怪，但還是客氣說道：“進來吧，尊上在等著你們。”

小院里，夜宸正在屋檐下耐性地等待著。

王應吃力地拉著板車走進了院子，見到屋檐下那個穿紫衣的女人，雖然不認識，但從氣質來看應該就是他要找的人。

王應走上前來，跪地道罪：“清溪派王應，代師兄王順特來負荊請罪，還請圣宗能醫治我師兄。”

王應小時候在垃圾堆里長大，靠乞討才活了下來，他知道這么做很屈辱，但也知道所謂的尊嚴換不來吃喝，更換不了師兄的命。

當自己在污泥里渾渾噩噩的時候，是師兄把自己拖了出來，給了他現在的生活。現在師兄有難，他不管付出什么，也要求得醫治。

夜宸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開口說道：“起來吧。”

在夜宸的眼神示意下，站在一旁的唐紫從小瓷瓶里倒出一枚橙黃色的丹藥，喂到了王順嘴里。

這枚丹藥是夜宸用九枚玄黃仙杏以主藥煉制而成，蘊含著強大的生機和靈性。

丹藥起效很快，王順臉上的蒼白褪去，變得紅潤有光澤，心跳穩定，呼吸也順暢了很多。

但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夜宸解釋道：“他的魂魄受了創傷，需要好好休息。醉月，還有客房吧？”

“有的，已經收拾好了。”

其實王應很想說，他們有訂好客棧，完全可以回去休養。但這句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而是換成了一句：“多謝圣宗。”

夜幕降臨，星斗轉移，待到天邊泛白，太陽升起時，住在西廂房，昏迷了一晚上的王順終于醒了過來。

看著陌生而簡陋的房間，他并沒有驚慌，先是感受了下身體狀態。

挺好的，沒有隱痛和傷病，甚至好的過頭了，仿佛回到了青年時期，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再也沒有那種沉重腐朽的暮氣。

隨后，王順喚醒了趴在床頭睡覺的師弟。

“師兄，你醒了？！”頂著一雙熊貓眼的王應一臉驚喜，“太好了……師兄你的樣子怎么變得……”

“怎么了？”王順摸了摸自己的臉，皮膚好像細嫩了不少。

王應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鏡子，只能倒了碗水遞到師兄手里。

借助水面的反光，雖然看不太清楚，但王順還是意識到身上發生了什么變化。

自己變年輕了——準確地說，是自己恢復了年輕。

清溪派的醫卜祝由之術大都可以劃歸為詭術，施展的手段詭異難測，防不勝防，十分厲害。

只是，使用詭術需要付出代價：低級別的詭術只需要奉上血肉祭品即可；稍微上點兒品級的詭術則會造成自身不可逆的損傷，或折壽，或傷魂，也可能出現類似于民間傳說中的五弊三缺。

三年前，王順曾用過一次卜術，結果一夜白頭，身體氣血元氣巨虧。休養了這么些年，他依然被暮氣纏身，一副中年道人的樣子——其實他才二十出頭。

但現在，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前所未有的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詳細說說。”

聞言，王應連忙把自己負荊請罪，來這里尋醫問藥，被安置休息等所有事詳細說了一遍。

丹藥……王順心里忖度，自己的身體發生這種變化，是因為那枚丹藥嗎？什么丹藥可以返老還童？

還有那個神秘的天魔宗宗主，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著什么打算？

紛亂的思緒涌來，王順也只能嘆息一聲，走一步看一步吧。

聽到外面有動靜，師兄弟兩人收拾了下，走出了房門，看到那個穿紅衣的女人正拎著一個荷葉包。

“你們醒了？恢復的很不錯嘛，不過這里不提供早餐，你們得自己出去買。路口有家賣早點的，包子很不錯，推薦嘗嘗。”

“哦，好的，好的。”

王順帶著王應故作鎮定地走出了院門，居然真的可以出來。

兩人沒敢回客棧或者直接逃跑，在路口小攤那兒吃了早飯，還是回到了小院兒。

夜宸坐在石桌旁，醉月和唐紫侍立，見兩人回來了，開口說道：“坐吧。”

王順王應拘謹地坐在了石桌前。

“是誰讓你們來這里試探的？”夜宸毫不客氣地直率問道。

“這個……我們不能……”

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既然接了委托，沒有完成也就算了，還泄露雇主信息就太不像話了。

不過在夜宸冰冷的目光注視下，王應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徹底閉嘴。

見狀，王順嘆息了一聲：“是高家，華錦城的高家。”

和師弟王應一樣，王順是個務實的人，混跡江湖是為了掙生活，不是為了維護所謂的江湖規矩。生死為大事，在生死面前，所謂的規矩去他的吧。

聽王順這么說，夜宸沒有片刻的遲疑，吩咐道：“你們倆去把高家給屠了。”

醉月和唐紫兩人應諾，飛身離開。

王順愣住了，連忙說道：“宗主息怒，息怒，雖然是高家委托的，但他們很可能不是主謀。”

華錦城距離此地三百多里，已經不屬于丹霞派的勢力范圍了，是由鑄劍山莊統治。至于說這項委托是不是鑄劍山莊在幕后指使，不好說，實在不好說。

不過……

“是或者不說，又如何？”夜宸露出一絲微微的笑。

現階段，她在六江域的主要目的就是散布混亂和恐懼，沒理由都要想方設法搞事情，更何況這個高家直接撞了過來。

也不用選了，就你吧。

“高家是華錦城的望族，而且鑄劍山莊……”王順還在努力地勸著。

“鑄劍山莊……先解決高家吧，等把他們處理了，再考慮如何對付鑄劍山莊。”夜宸輕飄飄地說道，然后看著王順的眼睛，“沒人能隨意冒犯天魔宗而不付出代價。”

王順默然。

那自己師兄弟兩人呢？又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