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痛苦了,這種痛苦就是毫無目的地努力,然后拼命安慰自己,我可以活下去,我在跟命運抗爭。這兩只鳥撲撲地掙扎著,真是太痛苦了。我看不得這樣煽情的場面,所以我舉起斧子,把它們的腦袋敲碎了。我是不是太主觀了?沒了腦袋,它們還在撲騰著翅膀,心臟所在的地方還在跳動。你在開什么玩笑?我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摸了摸鼻子,又揉了揉眼睛,哦,真該死,死絕了。血腥的場景真是讓人反胃,但我不能覺得惡心,因為直到現(xiàn)在我還沒吃東西。只是一番折騰下來,已經(jīng)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既然如此,干脆讓它們?yōu)槲议_路,發(fā)揮它們真正的作用吧。
我將石斧豎立起來,撿起這兩只倒霉的鳥,用鋒利的斧刃切開它們的身體,俗話說,大卸八塊,兩只加在一起就是十六塊。還有句話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兩只加在一起就是十臟俱全。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血液的原因,我的臉有點癢,眼睛也有點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當是殺紅了眼。本想再切割得精細一點,但難以忍受內(nèi)臟涌出來的畫面,并且這兩個東西沒有腦袋。飛禽啊,也不過如此呢。那猛獸呢?不用著急,我給它準備了一份大禮。遇到重要的人和事,一定要有儀式感啊。鳥在天上飛,所以我給它一箭,虎在地上跑,并不會給我時間。我曾經(jīng)見過一頭獵豹咬死一頭大象,也曾經(jīng)見過一只老虎咬死一頭獵豹。有只狼咬死了一只狐貍,一只雄鷹被射穿了翅膀。
人類獨家制造了一樣東西,美其名曰陷阱。所謂陷阱,其實是兩個概念。陷,一定要有個深坑;阱,一定要錯綜復雜。所以美好的東西往往都是致命的。我沒有太多時間去考慮,就地刨了起來,我要在這里挖一個深坑,然后就能高高在上地看坑里的生物,那是一種極具威懾力的眼神。這是一個身高一米五,體長三米,體重三百多斤的大家伙,暫且不說它的速度,光是一巴掌下來,我的腦袋就成了那兩只鳥的腦袋。幸好,大自然相當公平,這家伙的智商不過是人類兩歲的孩子。換句話說,有勇無謀的幼稚匹夫。但是在強大的絕對力量面前,腦子也只能說是個好東西,因為用不上。我如此確信這里有猛虎,是我的心和大腦告訴我的。我得抓緊挖下去,然后找來一些樹枝,磨尖了埋下去,萬箭穿心,或者萬劍穿心。我可沒有傻到真的提著斧子去找老虎單挑,雖然一開始我是打算赤手空拳的,但是我沒有喝酒。
挖了兩米多深的坑,我吃力地爬上來,鋪上幾層雜草,然后把切碎的鳥肉丟在附近。血腥味開始彌漫,我突然想到老虎好像不吃死物,真是太挑剔了。這么一想,好像守株待兔確實挺傻的。那么,如果我就是那半死不活的獵物呢?我在陷阱旁作上記號,將弓箭和斧子都放在陷阱旁,趴在地上拖著死鳥繞著圈,看上去就像一條將肚子吃炸裂的蛆蟲。至于為什么只在附近轉(zhuǎn)圈,是因為我并不是傻子,我可沒有自信跑贏一只老虎。血肉模糊的景象跟散發(fā)出的刺鼻的氣味讓我忍不住吐了出來,但是地上只有一些口水,我的胃里并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吐出來。
突然傳來一聲虎嘯,嚇得我一激靈。天哪,真有大蟲子。聲音從我的正前方傳來,我很確定。我蜷縮著往后推,看到那個醒目的標記,連忙拔了出來,然后繞到后方,趴在弓箭和斧子上。你可真是太聰明了,兩歲的孩子也知道那是要命的玩意兒。這只老虎看上去格外狡黠,只在我面前來回踱步,并沒有瘋一樣地朝我撲過來。就這樣對峙著、堅持著,我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將手中的鳥肉丟出去,它的眼睛一下子變紅了,然后就飛撲過來。這個畫面,好像在喂狗,也許狼就是這樣被馴服的,那個瞬間我竟然有點后悔,這只虎說不定能變成我的坐騎。
但是,死神從來不會講良心或是懊悔,老虎縱身一躍,咬住了鳥肉,然后筆直地踩上了陷阱,墜落,我清楚地看到它的前爪在地面上劃出刀子般的痕跡,然后掉了下去,塵土飛揚,磨尖的樹枝穿過它的身體。我并沒有看到這些,甚至沒有聽到一點聲音,但我知道它的生命已經(jīng)到了盡頭。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敢走上前去,哪怕看上一眼。我的腿在哆嗦,我被一個兩歲的孩子給嚇壞了。
我慌亂地拿起弓箭,走向陷阱,想要查看一下情況。正當我朝著洞口露出半個腦袋,一聲號叫從地獄深處傳上來,這該死的生命力,這該死的威懾力,這該死的王者的尊嚴。不過到此為止了,就這樣到此為止了。我拿起剩下所有的箭,一支一支朝著它射去,穿過它的眼睛,穿過它的嘴巴,穿過它的腦袋,穿過它的心臟,直到它一動不動,我也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