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桌上的沙漏一點點在流逝，司明靜打開上鎖的抽屜，里面是一份2008年的檔案，上面寫著季達黎。

“我想你可以看看這個”

其實也就幾頁紙，其中夾雜著中度抑郁確診病例和藥方。

司隨的手指是顫抖的，他的眼睛泛著紅，季達黎只說過，他們未來有多美好。

他恨季達黎，恨透了她。

“或許你只是過于偏執于那份得不到”

“試著去接納一個新的戀情，它會更美好的”司明靜說。

“嗯，會的”司隨起身，招呼也沒打，就走了。

他不清楚，這是什么樣的感受，像是把堵在胸口的朱砂痣強行摘下。

季達黎的模樣，已經沒有了詳細的描述，他記得的，就是那個瘦弱的身影，哭哭啼啼，說司隨，抱抱好不好。

甚至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

就這樣吧，和過去總要和解。

他會好好活著，找一個溫柔的，愛笑的，甚至是胖呼呼的老婆。

剛才還是霧霾的天氣突然就下起了雨，江席的游戲還沒有結束，就主動的坐在了副駕駛上。

“你可以嗎”他死在了野區里，才抬頭問道。

“沒事，韓胖子幾點的飛機”

“兩點多，先去吃點東西吧……哎呦我去，中單好惡心，老是蹲草”

“是你菜”他像沒事人一樣。

“是韓胖子菜好不，他射手路都崩了”

一場突然其來的暴雨，短短十幾分鐘就結束了，天空中出現的難得一見的彩虹，像是告訴人們，今天也是五彩斑斕的。

就像季達黎，此刻就掛在六樓的房梁上，看著跪在地上還嘴硬的男人。

“勞資就是喝了點酒，你組撒子嘛”

“你說組撒子”

“我哪個曉得啊”

“你是喝了點酒，你把勞資梳妝臺當馬桶用，你自己看看，勞資幾千塊錢買的化妝品，哪個么帶你的尿……”

“勞資就說不了買那么貴的護膚品……你不要打勞資”

穿著白裙子的小鬼晃著腳丫子，看的津津有味。

早上的時候她還去了隔壁，是一個嬢孃還養了一只大橘貓，看到她時候就撲了過來，嚇得季達黎穿墻逃跑。

她突然很喜歡那只貓，只有它知道她在這里。

“勞資知道錯了嘛，跪得好疼喲”

男人耳朵揪的通紅，胳膊上的紋身都顯得毫無力度，跪在地上腿往沙發前蹭了蹭，抱著媳婦的大腿，就是一頓猛男撒嬌。

季達黎捂著眼從窗戶飄出來，強烈的陽光驅走了一身惡寒。

她使勁飄呀飄呀飄～上樓果然要吃力很多。

“為什么不走樓梯呢”季達黎自言自語道。

“變笨了啊”

她躺著風化嚴重的沙發上，開始檢討自己的行為。

她不敢想栗黎，也不敢想司隨。

整個夜里她都怕，怕離開這里，怕再也不見。

這是第一天，才下午，三點，四點，五點……她會頻繁地跑到隔壁去看時間，蹭電視，擼貓。

一人一貓就坐在躺椅上，大橘舒服地喵喵叫，嬢孃仔細端詳了一番，對著大橘說：

“呦～發春了塞”

季大黎覺得這個鄰居嬢孃很不正經。

飯點的時候，嬢孃端出一盆紅燒肉，那色澤誘的它這只小鬼直吞口水。

“啊，要命了，殺了我吧”

她團著桌子轉了好幾圈，像是追著聞味一樣。

“嬢孃，吃那么多會高血壓，高血脂的”季達黎手插腰上，看著已經下去的小半盆五花肉，一本正經地說道。

老人剛夾起的一塊肉，停頓了一下。

“花花，吃肉肉”大橘原來叫花花啊。

嬢孃也不收拾碗筷，就放在桌子上，走到自己的房間里，嘴也沒有洗，就涂上了正紅色號的口紅。

“姐妹們，吃完沒帶”她發的語音，一只手開始對著鏡子搗鼓頭發，另一只手放下手機，拿起小卡子將一頭羊毛卷別成復古風格。

衣柜里的衣服花花綠綠的，嬢孃個子不高，卻愛極了長裙。

“花花，哪個好看”她回頭看著窩在床上的貓說著。

“我覺得黑色紅花底的好看”季達黎說。

嬢孃拿出綠色白點的和黑色紅花的。

比了又比，換上了黑色的那條。

“我都出發了，你快點嘎”

“我老漢還沒帶回來”

她聽著語音，走到門口一排內增高的鞋子前，沒一個是配裙子的款式。

換上常穿的那雙，背上一個lv的斜挎假包。

“婆娘，你在樓哈等嘎，我馬上哈來”

她關上門，季達黎陪著她下樓，走到五樓的倒數第二層就是極限。

“嬢孃，早點回家啊，我要看電視”她揮著手，白色的裙子，飄呀飄。

天還沒有黑，樓梯間已經暗了下來，那時候司隨總要是背她上樓梯，嘴里說著，好不容易吃點飯，可不能那么快消化了。

季達黎看了看自己的小細胳膊，果然很瘦啊。

她笑了笑，她想司隨了。

BJ的六點半，司隨，韓胖子，江席已經刷著銅鍋羊肉，熱熱鬧鬧的人群中，屬韓胖子最開心。

“就是這妹子，怎么樣，勞資艷福不淺吧”他努力減肥就是因為她說，瘦二十斤就在一起。

“喲，我以為你是外貌焦慮才減的肥呢”江席瞄了一眼道。

“艸，勞資辛辛苦苦養出來，豈能輕而易舉就舍它而去，要不是愛情的力量太偉大，我今天還能再整一斤肉”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的酒窩若隱若現，胖乎乎，少有的可愛模樣。

“干一個吧”司隨舉起手里的永豐二鍋頭，喝到嘴里，辣入心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酒太烈，三人出來的時候已經上了頭，原本還有一場酒吧的局，卻因韓胖子的女神讓他早些回去，就散了場。

“胖子這樣，挺招人羨慕的”沿著路邊，江席感慨道。這個年紀里，還能遇到愛的人。

“你也挺好的”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江席回答道。

“我高中的時候遇到過一個女孩”司隨第一次向外人提起。

“特別好看，還傲慢”

“后來她朋友在一場地震中死去，她就變了”

“安靜，乖巧，不哭不鬧”

“沒多久，她的姥姥又走了”

“暴瘦，愛哭，情緒多變”

“她媽媽扇了她兩個耳光，她都給我笑著說不疼，泡腳的時候因為我腳上磨了泡就開始掉眼淚”

司隨接過江席便利店里買來的啤酒，兩個人就坐在路邊，成熟和外貌引來了很多人的目光。

“她死的時候還在和我發短信，她說，司隨，我好想你”

一個大男人，突然就難受的不能自己，江席拍了拍他的肩膀，誰都沒有想到過，大學時期的他是因為這個而冷漠的。

“挺招人恨的，她明明知道重要的人死去是有多難過，卻還是用這種方式讓我體驗到”

空掉的易拉罐就丟在腳下，江席叼著煙，問司隨要不要也來一根。

他接了過來，打火機點燃，煙霧就入了嘴里，輕輕吐了出來，他再也不會記得季達黎說，爸爸身上總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路燈下，行人開始變少，易拉罐一個個變空，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說出來的話，不像是三十歲該有的樣子，如果早知道愛情會傷人，他也只想走萬花叢。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深夜，打開燈，那張特別大的沙發就凸顯在眼前，厚厚的地毯摔下來也不會疼，開放式的廚房從來沒有人摟住他的腰，細細密密地說，司隨好棒。

臥室里不到一米八的床上還是粉色格子，他一把拽了下來，丟在地上，一眼都不想多看。

醉醺醺的人躺在床墊上，嘴里還嘟嘟囔囔道：季達黎，我是真的恨你。

早晨的公司比往常熱鬧很多，末末興致勃勃地在群里說，難怪司總沒有女朋友，原來是喜歡男人啊！

司隨和江席路燈下的視頻熱度高的嚇人，穿著白t的江席在給黑色襯衣的司隨點著煙，兩個人靠的很近，并不是因為曖昧，而是樹下的風，波動著火苗。

幾十萬的點贊已經登在榜首上，栗黎也贊了，并不是因為他們，而是這樣的司隨很帥。

她坐在工位上一整天，也沒有感受不到辦公室里那一道偷偷摸摸的視線，換上的長褲都顯得非常多余。

知乎上說，你的老板挺渣的，她很贊同，挑撥過的心，怎么才能平靜。

“怎么感覺這兩天空調的冷風力度變大了”

“有嗎？是天氣降溫了吧”

茶水間，坐在靠近辦公室區域的小劉沖了一包999感冒靈。

堵空調的季達黎哪里知道，會因為她的離開而有人生病的。

她這會和花花就窩在沙發上，嬢孃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從昨晚打到了現在，季達黎飄在床頭聽了一宿。

深夜的她很害怕呆在自己家里，她會瘋狂的想念司隨。

粉色格子的床，她躺都不敢躺，那溫熱的大手從記憶里跑出來，燙在腰上，背上。

耳朵里一聲聲的季達黎，還有那耳邊重重的呼吸聲。

她的靈魂啊，被撓的難受。

“花花”

嬢孃醒了，掛在墻上的表已經是十點半，但是她沒有起床，抖音的聲音開到最大，聽上去全是dj的聲音。

“嬢孃～我想看電視”

季達黎飄在床頭，可憐巴巴地，一直在叫。

“嬢孃～”

“嬢孃～”

“煩求很”嬢孃起來了，嘴里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