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偉大的人生計劃里，有我嗎？”白芷努力克制抽泣，將這個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完整連貫地說出來，這也是她第一次體會到，原來眼淚是可以像學校衛生間里壞掉的水龍頭一樣淌個不停，臉上淚痕闌干，像山林里溪流沖撞出來的河道。春日的夜晚街上行人很多，白芷攥緊拳頭壓制內心想吶喊狂叫的欲望和幾乎噴涌而出的眼淚，她不想在許尚哲面前表現得如此卑微，像在哀求他同情似的。我沒有錯，錯的是他！白芷一直這樣給自己心理暗示。

許尚哲低頭沉默不語，沒有給出冠冕堂皇或是殘酷無情的理由。3月的春夜里，街邊的桃樹在微風里低吟淺唱，一如3年前東華中學教學樓窗欞外的那一棵。它是在難過嗎？還是只是給這一對戀人實事求是地加上配樂？淺粉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地飛在二人之間，快要降落在他們陰郁的臉上，但又好像感覺出什么似的紛紛繞道而行。

過了良久，白芷再次開口：“許尚哲你知道嗎？我的每一個重大人生計劃和決定里都有你。我的獎學金答辯、交流申請、升學就業、畢業旅行、人生規劃，我哪一樣沒有讓你參與？我帶你見我的朋友家人，告訴你我的秘密......我把你當我的最親近的人！你呢，你他媽什么都不告訴我！你轉專業不告訴我，你放棄靜宜大學的保研名額不告訴我，你打算和你叔叔一起留在靜宜你還是不告訴我！許尚哲，你到底還瞞著我什么？你是不是還打算如果哪一天不愛我了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啊？！”

“不是！我沒有！”許尚哲幾乎聲嘶力竭地否定，“白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只是覺得我應該先把這些安排好了，把所有問題都解決好了再告訴你，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承擔風險，我......”

“所以的你的計劃里還是沒有我啊......許尚哲，如果你只是想找個人解悶兒的話，不用非得是我，不然你找女朋友干嘛？你不愿意和我承擔風險，讓我參與你的生活。可我早就把你安排進我的余生里了......”

“對不起白芷，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以我的家庭情況，我不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所以你覺得我為什么跟了你6年？6年啊！整整他媽6年啊！我......在我人生最寶貴的年紀里選擇了你，最后卻發現我不在的人生計劃里，一直以來你都是獨行，我只是看客。小丑他媽是我啊！”白芷無力地看著地面，沉默著，腦袋空空如也，仿佛一座泄洪的水庫。

“許尚哲......我們分手吧。”這是她那天說得最冷靜、最鄭重的一句。

“然后你們就分手了？再也沒見過？”電話另一端的周邦媛問道。

“嗯。有點可笑對吧？當時確實有點沖動了。”

“你只是因為這個和他分手？”

“其實也不是。他這個人有點幼稚，還有點自以為是，和他相處我會感覺到他會過分在意自己的感受而忽略我的......可能那天只是爆發了吧。”

“別這么想白芷。一段好的感情會是勢均力敵的，不會出現一方一味付出忍讓受委屈的情況，另一方被動接受的情況。我不知道你最后為什么從他的人生計劃里消失了，但我想那也是他自己的原因，他沒有經營好這段感情......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周邦媛安慰白芷說。

“嗯，我知道。”

“過去的事兒就讓過去吧，人可以帶著回憶活著，但不能背著記憶活著，別讓這段經歷成為你人生的絆腳石。如果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你發現許尚哲和10年前不一樣了、愿意重新開始了，或者，如果你遇到了更合適的人，我都祝福你，總之就是別委屈自己，有事兒打電話給我。”

撂下電話，白芷腦海里復盤著和周邦媛的對話，閃現著高二晚自習下課許尚哲拉她站在路燈下看桃花雨，還有無數個與他共度的點點滴滴。

6年被我浪費的青春，真的會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