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遠的西部小縣城，寥寥無幾的酒吧，聲嘶力竭的歌聲，劣質(zhì)的紅酒，戴著面具一樣濃妝艷抹的酒吧女……

大約是2020年的6月，我記得那時，新冠疫情剛剛解封一個多月，我從省城出差回到縣里，說是出差，并不是公干，我其實已經(jīng)從國家單位辭職了。以前的單位不死不活的，我干脆就辭了，每月的那3000多塊錢，養(yǎng)活不了自己，更談不上養(yǎng)家了，幸好父母都是國家單位退休干部，我也屬于早一輩的“啃老”族，辭職那年剛好40歲，父母也很無奈，好在辭職后我很快就和以前的朋友合伙開了廣告公司，朋友爸爸是縣里退休的正處級干部，有些人脈，我呢，多少有點文采和創(chuàng)意，也愿意接觸新知識，廣告公司還過得去，生活水平較之以前，略有提升，小地方，已經(jīng)不錯了。

廣告公司正式運營以后，幾乎天天有酒局、麻將局，家里姑娘上初一，老婆身體不是很好，加之她也是單位的“頂梁柱”，很快，婚姻陷入冷戰(zhàn)，多次交涉未果，遂陷入分居狀態(tài)。

對了，差點偏題，我大學(xué)上的是師范學(xué)院，中文系的，自己選修了《心理學(xué)》，當時叫《社會心理學(xué)》。上班后，無聊時，自修了心理咨詢師。有段時間很入迷，幾乎天天在研究抑郁癥、焦慮癥、狂躁癥和雙向情感障礙等等……

一次偶然的機遇，已經(jīng)五年沒走進酒吧的我，鬼使神差的進入了縣城一家名曰盛世豪庭的酒吧。那天本來就在外面喝得差不多了，朋友喊到酒吧喝點啤酒醒醒酒，簡直是笑話，混著喝不是更容易醉嗎？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竄入一群戴著面具的女孩子，站在那里，我當時看人都有復(fù)影了，后來看清楚了，才發(fā)現(xiàn)女孩子們妝容確實有點濃，說是戴面具雖有些夸張，但差不多吧。我朋友拉了一個女孩子坐在我旁邊，我不明就里，假裝很熟練的樣子，不停的讓她去開酒、倒酒、點歌。

最終我還是醉了，躺在酒吧的沙發(fā)上，聽著一同來的、所謂酒吧?？蛡児砜蘩呛康母杪?，他們唱出了春秋戰(zhàn)國的凄涼、唱出了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悲傷，也唱出了司馬遷獄中受刑時的哀嚎……

怎么回去的？不知道，忘記了。他們在后來酒局上各種瞎編，說我后來怎樣怎樣，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終究是不放心，我悄悄打聽過縣城的幾個酒吧，公安部門、市場監(jiān)管部門管理都很規(guī)范，酒吧的小姑娘們就是幫忙開酒、倒酒、點歌，最多陪客人隨便喝點啤酒或者飲料，都很規(guī)矩，我也就放心了，畢竟，咱是不是啥公眾人物，好歹也認識幾個人，小縣城，一場酒局就能現(xiàn)場認識八個老表。

三天后，如期而至的朋友，又把我?guī)砹?，他們大都是些過氣的搞房產(chǎn)、開礦的小老板，都在本地要么閑著沒事，要么做點小工程，酒吧都有熟悉的小姑娘。

給我也安排了一位，據(jù)說是上次那個，我記不清了，這次來酒吧前沒有完全喝醉，現(xiàn)在想起來，第一印象是：圓臉、長發(fā)、個子不高、不咋說話。

后來還是紅酒啤酒混著把我灌醉了，好像和她聊了些啥，忘記了。

但，留了微信。

第二天下午，熟悉的牌局，熟悉的朋友。

本地打點小麻將，據(jù)說只要不影響治安管理、不影響社會穩(wěn)定，都沒事。

牌局休息間隙，看了看手機，打開朋友圈，一個備注菲菲的，發(fā)了一條什么“我已睡好，晚上七點盛世豪庭等你”，嚇了一跳，打開一看，后面附了圖片，是酒吧美女發(fā)的招攬生意的廣告而已。

菲菲，我家閨女名字里也有個“菲”字。

順手就點了贊。

后來有段時間，我一直后悔手賤。

點贊后三秒鐘，一條微信就來了。

“凌總您好，我以后叫您凌哥吧，有空過來玩”。

“好的”，我也是秒回，這邊的朋友已經(jīng)在催我出牌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難道就是一問一答？

麻將局后來不太愉快，提前散場了，晚餐的酒局也沒約。回家點了個外賣，吃完后又看了看手機。刷了下朋友圈，原來她的朋友圈只顯示三天，都是下午四點左右，給酒吧打廣告，留下她的手機號碼，定酒吧包廂給她打電話。

她的朋友圈背景是時下流行的那句：月老辭職了，現(xiàn)在管愛情的是財神爺，和一個穿黑色裙子女孩子的背影。

又是連續(xù)幾天，下午的牌局，晚上的酒局，酒局后繼續(xù)牌局，約定時間到了，各回各家。

期間朋友問我是不是有新認識的女朋友了，我很詫異。

“你一天打牌都沒有心思，老在看手機”，“你以前老贏我們錢，最近經(jīng)常出錯牌”。

有么？我咋沒在意。難道，我在等什么？

還是等來了第三次見面。照例，醉酒后到酒吧。這次我請，好像那次下午牌局換了新人，我贏大了。

那次我主動給她發(fā)了消息，回的很快，“你們幾個人？我這邊馬上安排?！薄耙呀?jīng)定好了，888，中包，果盤和零食已經(jīng)上了，到了說一聲”。

很快我們就到了，五個人，美女如約而至，突然感覺我跟她好熟，來的時候我暈乎乎的，一坐下，仿佛清醒了，這次仔細看了看她，約莫二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不是特別驚艷，濃眉大眼的，鵝蛋臉，屬于那種五官都很飽滿，很耐看，雖然穿了高跟鞋，真實身高大約155上下，我一般看人比較準。

直到我好像看她看的她快不好意思的時候，朋友一句大聲呵斥，“喝酒”，仿佛把我從夢中驚醒。很快，一箱啤酒就喝完了。

怎么回家的？我又忘記了。

只記得，她的眼睛，好像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怎么形容？單純、躲閃、清澈，瞬間想到了國家“希望工程”宣傳廣告里那個大眼睛女孩子。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很早，大約四點就醒了，照例洗澡。

和老婆分居后，基本是早上洗澡，晚上回家能洗把臉、沖個腳就不錯了，反正沒人管，已經(jīng)快兩年了。以前就不行，喝醉了沙發(fā)伺候，沒醉的話，乖乖的洗撥干凈才能上床，哪怕在床上啥事也沒做。

忘了介紹家里基本情況了，我兄妹二人，妹妹小我八歲。妹妹遠嫁祖國中部某省省會，妹夫家里開餐飲連鎖的，據(jù)他說在他們那里他家不算太有錢，大約每年回來看爸媽一次，有時是他們小孩暑假，有時是農(nóng)歷春節(jié)前。他們結(jié)婚時我取過一次，妹妹晚婚，小孩三年級，當年看他們婚禮情況，應(yīng)該在我們這里算是有錢人。

反正又不問他借錢，管他呢？

這么多年，我都信奉的：官再大不求你，錢再多不借你，人不求人一般大。

我呢，當年大學(xué)畢業(yè)時，正直“孔雀東南飛”，在廣東簡單打了兩年工，混的不行，家里督催回來上班，說是已經(jīng)是最后一年的機會了，通過縣里人才交流中心，可以安排上班，也就是個事業(yè)編，還分配在偏遠鄉(xiāng)鎮(zhèn)，當時叫工商所，機構(gòu)改革后又轉(zhuǎn)到另一個鄉(xiāng)鎮(zhèn)的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所當所謂的一把手所長。

真是名副其實的一把手，里里外外就只有我一個人，辦公的房子還不小。要不是我多年學(xué)的馬克思主義思想還堅定，晚上睡覺都會怕。應(yīng)該當所長不到一年，我就辭職了。

老婆在縣里一所職業(yè)技術(shù)教育學(xué)校搞人事，一天起的比誰都早，因為她還帶一門課，有早自習(xí)，我常常想，職校，不就是高中考不上來混個文憑的。她不這樣想，每年職校畢業(yè)的學(xué)生，都有兩三個考上正式大學(xué)的，她常說，不能耽誤了孩子們的前途。

笑話，已經(jīng)混到上縣里的職校了，還能有什么前途?！澳悴灰簿褪莻€普通師范學(xué)院畢業(yè)的嗎？老娘好歹211?！蔽彝怂彩潜究h中等師范畢業(yè)參加高考最終上了省城211大學(xué)的。

我一時語塞，竟無語凝噎。

家里姑娘倒是很爭氣，我常年以“學(xué)霸爸爸”自居，也經(jīng)常給姑娘講遺傳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