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醫棚走，行人越密。

臨時搭建起來的醫棚有很多個，可見因為這次因為地震傷亡的人數比以為規模都大。

戚殷在最里面的醫棚，因為他是醫生的緣故，分配了單間。

盛硭掀開簾子進去。

卜琪拉伊木端了一盆污水，迎面撞上盛硭，差點兒潑了她一身。

盛硭側開身，躍過她走進去。

卜琪拉伊木盯著她的背影轉身，昨天晚上見過的漂亮女孩。

再回頭就看見兩個大漢冷冰冰盯著她，她縮成鵪鶉快步走出去。

真兇啊。

……

病房里還有個有點兒眼熟的女醫生，醫生上了年紀，頭發微卷摻著白發。

盛硭走進來，直奔病床，她看著戚殷沒有血色的臉，心里空洞的地方被填補。

親眼見到的，總是比別人說出來的讓人安心。

她松了口氣，才抬頭去看一直沒說話的醫生。

殷虞盯著盛硭圓潤的眸子，她面對著窗戶，余光撒到她的面容上，只露出的一雙眸子滿是黑色的碎光。

看起來，安靜又無辜。

她眨眼。

殷虞笑了一聲，“你是芒芒吧，好久不見。”

盛硭歪歪腦袋，“您認識我？”

“我是戚殷的母親。”

聽到這話，盛硭藏在口罩后面的弧度瞬間消失，只有眼睛微微彎著。

虛偽的笑：“阿姨好呀。”

殷虞頷首，“聽縣長說，有個女孩來找戚殷，我本來還以為是程霜。”

盛硭這輩子最不愛聽到的名字就是“程霜。”

她眼睛微微下落，維持最后一點兒笑，“阿姨不提程霜我都忘記了呢。”

殷虞笑呵呵，“戚殷沒跟你提起嗎？”

“沒鴨！他從來不跟我說對他無關緊要的人。”盛硭笑得更開心，私下抿平的唇角泄露她心里的煩躁。

殷虞總想開口，從長輩的角度來離間兩人的關系。

在她再一次要說話的時候，盛硭放平眼角，禮貌開口：“阿姨，戚殷還在休息呢。有什么話我們私下聊，或者等他醒了再說。

特別是關于以前的回憶呢。”

別想在她面前表達你這個母親知道的有多多，她能不知道你們母子的關系？

被不喜歡的小輩這樣暗諷，殷虞的表情是從笑意濃厚，變得綠不拉幾的菜色。

盛硭搬了個椅子坐在戚殷病床前，她單手托著臉看向戚殷。

快點兒醒來吧，她都好幾天沒跟他說話了。

殷虞撇了她一眼，拿著病歷本走出去。

她知道，自己不該那樣說話，可是她不喜歡盛硭，從第一面就不喜歡。

毫無理由，毫無意義的不喜歡。

下午的時候，卜琪拉伊木來了一次，她過來看戚殷的情況，看到盛硭靠著椅子背，合眼休息的樣子就忍不住盯著她看。

好好看啊。

盛硭眼皮顫了顫，她心臟又開始難受，不疼就是難受。

“你怎么了？”卜琪拉伊木小聲問。

盛硭掀起眼皮，微微呼氣：“沒事兒。”

戚殷這一覺睡得久。

“他什么時候能醒？”

“大概晚上吧。你多大呀……看起來比我還小。”卜琪拉伊木彎彎眼睛，對她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盛硭同樣回一個笑容，“二十四啦，等過完年就25了。”

卜琪拉伊木驚訝，“你看著真的像是剛成年的妹妹。”

盛硭笑著解釋：“可能因為嗜睡的緣故。”

“我十九唉……看著都比你大呢。”

因為醉氧，病重最嚴重的那一年她每天清醒的時間僅僅兩三個小時，盛咣為此還專門去了新加坡陪她。

整天見不到太陽，只有羸弱的蒼白，不過后來身體逐漸改善，那還是像以前一樣，面容沒有多大變化。

因為一雙幼態的眼睛，更顯得年紀小。

“你吃飯了沒有？”

盛硭點頭又搖頭，“來的時候吃了，現在不餓。”

“你中午就來了，一下午了不餓嗎？”

“我不餓的。”

“那好吧。”卜琪拉伊木坐在她旁邊，余光不斷的落在她身上。

就是忍不住想和漂亮姐姐搭話。

她搓著手指，看到盛硭盯著戚殷發呆，她動動唇，“你是戚醫生的女朋友嗎？”

盛硭按壓了一下忽然平靜下來的心臟：“不是的哦。”

她想問很多問題，但是感覺打聽別人的私事是冒犯。

一直不安分的心臟像是撲騰累了，終于熄火不折騰她了。

在沒多久之后，小U找來，她頗為無奈的道，“怎么跟小孩子一樣，不找你你就不知道回去。”

盛硭悄悄握了一下戚殷的手指，她指尖冰冷怕涼到戚殷，又收回去。

“走啦，吃完飯再來。”小U笑著對卜琪拉伊木打招呼，而后催促盛硭。

盛硭站起來，活動腳踝，她小聲告訴小U：“剛剛心臟不舒服，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

小U笑容凝在臉上，“那你還在這兒呆著！”

真是的。

她拉著盛硭快步走回去，嘴里嘟囔著訓斥她。

教授寄來的全套設備在下午運來了，連接電源就能用。

她給盛硭測了整個身體情況，“一切正常。”

她擰著眉頭告訴盛硭：“如果你的身體出現異常，我們就得回去，所以你要按時吃飯，按時休息才能陪戚殷久一點。”

盛硭點頭。

“可能是昨天夜里發燒的緣故。”小U嘀咕著，拿著手機找信號給教授匯報。

KS的伙食并不差，但是盛硭吃不慣這邊的烹飪方式，熬的羊肉湯她總能吃出羊膻味，碳烤的羊肉串稍微能勾起她的食欲。

但是小U不讓多吃，出去一趟再回來就端了一碟青菜和米飯。

低油低鹽的口味讓盛硭嘴里寡淡無味。

又是想念戚殷做的飯的一天。

小U道，“村縣這邊都救出來了，聽說下一步要去挖山脈下滑坡的那地方。

有人失蹤一直找不到，真可怕。”

盛硭：“他們都會平安無事的。”

“但愿如此。”

……

戚殷睡醒的時候，睜開眼就看到盛硭往嘴里塞東西。

他腦子迷糊，渾渾噩噩的讓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芒芒這個時候應該還在Z城。

“呀！你醒了！”盛硭脆生生的聲音一響起，讓戚殷忽然睜大眼睛。

“我去喊醫生。”盛硭轉身跑出去去叫醫生。

等確定身體無異常后，盛硭才放松，她氣鼓鼓看著戚殷：“說好了的，晚上十點給我打電話吶！！！”

卜琪拉伊木站在一側，她抿著唇不知道要不要離開。

戚殷啞著嗓子，抬起左手揉了下盛硭的腦袋：“你怎么來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盛硭翻白眼，“你失蹤啦。我來看看我的租客還活著嗎？畢竟他做的飯我還沒吃夠。”

戚殷低聲笑，“是我的錯，讓你等了那么久。”

盛硭哼哼，看著他發白的唇，她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我沒力氣呀，芒芒。”戚殷右手重力傷著了，左手沒勁。

盛硭：“那我就屈尊降貴喂你一次吧。”

盛硭站起身，讓杯子傾斜，碰到他薄唇。

戚殷喝了兩三杯，盛硭伸手捏捏他的臉，“瘦瘦的你真丑。”

她好嫌棄。

“等過幾天就吃回來了。到時候又是強壯的戚殷了。”

盛硭偏頭：“無趣！你說話真幼稚！”

戚殷眉眼柔和，笑意從眼底泛濫出來。

只有盛硭能這么恰到好處的落在他心尖兒上。

卜琪拉伊木悄悄退出去，他們……不像是朋友。

如果猜的沒錯，戚醫生每次打電話都應該是給她的。

她抬頭看看天，遠處燈火通明，支援隊伍還在忙碌，她就這么看著遠處。

心里涌現出來的酸澀，連帶著眼眶都泛酸。

戚殷剛醒只能喝粥，卜琪拉伊木端來的時候，盛硭舉著手機給他看小U拍的照片。

湊在一起的樣子，真的像一對親密的小情侶。

“殷醫生說，醒了要吃兩天流食緩一下。”卜琪拉伊木把碗遞到盛硭手里。

她眼角泛紅，因為皮膚黝黑反而遮掩住。

盛硭接過，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拿出兩包小餅干，“謝謝你。餅干給你。不過不許給別人！這是我最喜歡吃的餅干。”

卜琪拉伊木咧嘴笑，“嗯嗯。”

她和戚醫生一樣好。

盛硭用勺子攪動著粥，等手指觸到的碗邊不燙手了，才舀了一勺喂進他唇邊。

“吃！這邊的粥和湯都不好喝。晚上有羊肉湯，可難喝了。還有還有等你能做飯了，你要給我做好吃的，羊肉串和羊排，我都想吃……”

盛硭小嘴說個不停，等碗空了戚殷也沒插上一句話。

“被埋起來的感覺是不是很可怕？如果是我，可能會被嚇哭。”盛硭感慨。

戚殷伸手，捏捏盛硭的小臉，“不可怕，芒芒以后不會遇到的。”

盛硭拍開他的手，“別捏。”

“芒芒也瘦了，臉上一點兒肉都沒了。”

“因為醫院不讓我吃零食，一日三餐都是阿姨做的，根本吃不了想吃的。”

偶爾她會蹭一口護士姐姐們的小甜品，但是只是偶爾。

她現在好饞。

戚殷打了個哈欠，“等到到我恢復了，給你做健康的甜品。”

“那你快點兒恢復呀。你是不是困了？要不然繼續睡覺吧。”盛硭眨眨眼。

“好。不過你得幫我喊一下卜琪拉伊木，我有事問她。”

盛硭點頭，她出去看見倆門神一樣的保鏢，問了卜琪拉伊木的行蹤。

然后去找她，沒走幾步就看到蹲在醫棚后面煎藥的女孩：“那個……戚殷找你。”

卜琪拉伊木站起來，讓旁邊的醫護人員幫忙看一下藥，自己去找戚殷。

盛硭要回去休息，就沒跟她一起去。

卜琪拉伊木到戚殷房間的時候，她行動僵硬：“戚醫生你找我啊？”

“我想問問，跟我一起被困的蔣醫生身體怎么樣？”

“大腿骨折，肋骨斷了幾根，……被救出來的時候只有出氣，再晚一點兒就死了。”

戚殷點頭，“嗯好知道了。謝謝你。”

“不用謝……”卜琪拉伊木咬著下唇，想問一問關于他和那個漂亮的姐姐。

但是她好像沒有立場問。

步子頓了頓，她轉身。

“戚醫生。今天那個漂亮的姐姐叫什么啊？”卜琪拉伊木，咬下唇角問道。

“盛硭。她叫盛硭”戚殷回復。

卜琪拉伊木走后，戚殷才笑著活動右手，他胳膊傷的很輕，只是遭受到重擊，幾天就緩過來了。

被救出來之前。

他估摸著時間，在被救出來的前半天時間里，親自動手打斷了他的肋骨。

兩人中間穿插著木板，建筑物品等，他右手穿過去的時候，可是被劃了不少傷口，血都滴了滿地。

為的就是親自為盛硭報仇。

當蔣杰辛昏迷在地的時候，戚殷又補了幾個重擊，讓他大腿徹底骨折。

戚殷慶幸自己身體素質好，被困三十八小時還有余力。

戚殷第二天一早，還特地去關照蔣杰辛。

在地震結束后，核對身份的時候，他身份出故障，在確定他嘴里說的醫院沒有他這個人后，支援隊找上劉隊長。

劉隊長此時坐在蔣杰辛面前，“說吧，你來到這兒的目的。”

蔣杰辛彎著眼睛笑，“劉隊長說什么話啊？”

“支援名單上根本沒有你的名字，你的醫護證是假的對嗎？”劉隊長嘆氣，他拿出醫院傳來的名單。

戚殷掀開簾子，聽到這話后微微一笑，蔣杰辛看到他后臉色僵硬。

“不好意思啊，我想來看看他呢，那你們先聊吧。”

戚殷說完，對劉隊長頷首。

他站在門口，曬曬太陽。

張薔拿著針劑從庫房出來，看見他后沒好氣道：“女朋友來了？可真恩愛啊。”

戚殷挑起眉梢，笑著說，“嗯，她比較依賴我。”

張薔翻白眼，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她有些不理解：“卜琪對你的心思你真看不出來？”

戚殷彎彎眼睛，“什么心思？對醫學的熱愛嗎？不好意思啊，西醫方面的知識我還不是個合格的老師，不能教她哦。”

張薔緩緩呼出一口氣，咬牙切齒壓低聲音：“她喜歡你！你裝什么傻子？”

戚殷低眉，直勾勾的盯著她：“哦，然后呢？”

他又不喜歡她，說明白不如裝糊涂，對誰都好。

“什么叫然后呢？”她為卜琪拉伊木打抱不平。

“喜歡我然后呢？我的拒絕還不夠明顯嗎？我覺得無聲的拒絕已經給足了她面子。”

難道她一句喜歡都沒說，他就要告訴她：我不喜歡你，離我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