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時間里,我和真正的黎千九都用紙筆的方式進行交流,以下,是我和他交流的一些日常記錄。
“黎晴早上又來了,早餐是牛肉粥哦?!?
“嘖……我得提醒你,就算再怎么喜歡她,也要時刻小心那丫頭。”
為什么?我頭頂一個大大的問號,第二天把這個疑問寫在了紙上,而他給我的答復是。
“我總覺得那丫頭看我的眼神不太正常……總之你還是離她遠點比較好?!?
這怎么會呢?我無法理解。
“只是你自己想多了吧?我覺得她人挺好的呀?!保覍懙?。
“嘖……”,他無言以對,只用一個語氣詞表達自己的意思。
看到這里,我停下筆,用手抵著下巴微微沉吟著。
黎晴在“我”身上展現出的這種情感,在地球上有個專屬名詞,叫兄控,它指的是妹妹對哥哥展現出過分依賴的情感,不過老實來說,現在反而是“我”過分地依賴她吧,所以這應該反過來叫……“妹控”?
想到這里,我不禁啞然失笑,當然主要原因還是黎晴太可愛了,雖然我生前在地球上也有個妹妹,但那家伙的性格可跟我一點都合不來,因為性格不合的關系,我和她平日里的交往歲不至于是形同陌路,但也僅僅是見面點下頭的萍水之交而已,要是有人突然問起來,我還真不記得,自己和她之間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或者難忘的往事。
與她相比,黎晴這么一個懂事,體貼又溫柔的妹妹簡直是上天的恩賜,我又怎么可能不喜歡她呢?
當然,我和黎千九也不是光談論了這么一點無聊的事情,趁著這幾天空閑的時間,我和他借著紙筆交流的方式,都開始對彼此的身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你叫什么名字?交流的時候不寫名字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保麑懙?。
“嗯……你叫我“十”吧?!?,我回應道。
“這是你的名字嗎……怎么聽起來怪怪的?!?
“別在意,你把它當成代號就好了?!?
“好的。”
“……你們家的房子原來有這么大的嗎?我都快分不清哪兒是哪兒了!”,我吐槽道。
“叫蘭斯帶你在宅子里多轉轉吧,反正你現在在他們眼里也是失憶狀態,這樣做應該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好吧?!?
聽從他的意見,第二天我就找來了蘭斯,然后以自己突然失憶的理由,讓他帶著我在這棟宅子里整整繞了一圈,接著又坐在桌子前畫圖加寫字(用來輔助理解),這才把整個黎家的情況大致了解了一遍。
這棟宅子的一樓是黎家的大廳,平日里是專用來接待客人的(雖然基本很少有人造訪這里),主要的布置是沙發,茶幾和吊燈,除此之外,角落還有幾個紫紅色的木箱子,里面放著一大瓶一大瓶的高級果汁,還有些干果之類的小零食(拿來哄小孩的?)。
二樓則是供給傭人的生活區和餐廳,由于產業巨大,黎家不得不雇傭大量傭人來輔助打理家族的各種大小事,作為報酬,家族會給予他們極為豐厚的待遇,除去供給吃住,保護他們人身安全的待遇外,普通傭人每月薪資為3000蘇亞,基層管理則為7000蘇亞,管家薪資最高,足足達到了90提耶。
話說到這里,我想就有必要詳細說明一下有關“報酬”的事情了,之前已經說過,黎家的主要產業是做除靈師相關的工作,而作為這個世界極為稀缺又生活在“陰影”下的職業,除靈師的薪資一般都高得常人難以企及,當然,其中最主要的還是得看你出的力來收取報酬,除靈師出的力越多,他得到的報酬也會越高,打個比方,昨天黎千九在外面幫人殺死了一只亡靈,結果他得到了1320蘇亞的報酬,按他自己的話說,那還只是一只最低等級的亡靈而已。
至于薪資,黎千九與父親定下了一個約定,五五分紅,即他每殺死一只亡靈,都能從總報酬中抽取50%來作為他自己的零花錢。
也就是說,昨天那只亡靈的總收益總計是2640蘇亞,他得到了其中的1320蘇亞,剩下的一半則被納入了家族財務之中。
真正的黎千九已經在這個世界當了整整三年的除靈師,一共解決了近百起亡靈事件,由此積累了一筆不小的財富,單以我現在擁有的財富走出去,那也絕對算是個富翁。
三樓是父親,母親和一些家族直系高層辦公和居住的地方,不過黎晴也住在這一層,我住在第四層,這一層是家族用來存放各種重要物件的地方,再往上就是天臺了。
一提到天臺,我就想到那個鬧跳樓的女生,不知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無巧不成書,就在參觀完黎家的第二天,蘭斯給我帶來了有關那女孩的新消息。
“醫院那邊打來電話,說出了點問題,可能要你過去一趟?!?
“醫院?為什么要把她送到那種地方?”,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醫生說她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所以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蘭斯站在門口道。
“那好吧?!?,我理了理衣袖,“我現在正好有空,就去一趟看看吧?!?
……
走進病房時,那女生正靠在病床上發呆,看到是我,她的身體害怕地往后縮了縮。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這個女生用看壞人一樣的目光怒視著我,但我卻平淡地笑了笑。
“是你要我過來的吧?”
在來的車上,蘭斯已經跟我說了,是這女生主動要求要見我一面,醫院會叫我過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女生用力地搖了搖頭,我沒有馬上拆穿她,而是坐到了病床旁的凳子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我依舊一言不發。
大約半分鐘后,女生終于忍不住了,她囁嚅著說道,“是……是我想讓你過來的。”
“果然啊?!保椅⑽⒁恍Γ澳銜鲃咏形疫^來,也就是說,你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吧?”
她在遲疑,或者說在害羞,一直在用牙齒咬著嘴唇。
“不把事情說出來的話,問題可是得不到解決的哦?!保艺f。
這句話好似幫她下定了最后的決心,她深吸一口氣后說道。
“我……現在冷靜下來了?!?
“冷靜下來了啊——”,我故意拖長聲音大聲說道。
她羞慚滿面地點點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我氣勢洶洶地瞪著她,過了一會兒,突然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冷靜下來了……就好啊?!?
我走近她,不由分說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然后,盡量溫柔地問道。
“是因為什么原因才做出那種事情,能跟我說說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溫順得像一只小貓。
……
“你覺得老師對你太過嚴厲了?”,我挑了挑眉毛。
這個原因應該說是出人意料呢……還是應該說是情理之中,其實早在樓頂觀察她面對那些老師反應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事件一定和他們有關,只是一直不敢確定。
“嗯。”,女生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我好難受,每天要做那么多作業,老師還要我幫忙處理班級里的事情,我感覺好累,但是老師和同學他們都不理解我,我……”
說著說著,她竟低下頭,用手捂著臉嚶嚶哭泣了起來。
我眉頭大皺地看著她,先仰頭思考了一會兒,又坐到椅子上思考了一會兒,最后說道。
“這樣確實很痛苦,但我也能看出來,你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她把臉從手上抬起來,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溫……柔?”
“嗯。”,我信誓旦旦地點點頭,她露出思考的表情,搖了搖頭。
“怎么會?我明明那么痛苦,溫柔?那種東西和我……”
“能先把眼淚擦干凈嗎?”,我溫柔地打斷她道。
說完,我便主動上前,不由分說地用手帕(蘭斯提前準備好的)幫她拭去了眼淚。
然后,看著她臉上未干的淚痕,我笑著說道。
“不溫柔的人,又怎么會寧愿傷害自己也不傷害別人呢?”
“……”
我坐回椅子上,接著說道,“你覺得學校里的任務太重了,我其實也一樣呢,進了學校,每天都是考試,考試,考試,但到頭來真正能用上的知識不過寥寥,一個人的生命也不過才短短幾十年啊,學校要我們用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去學習那么多無用的知識,這簡直就是在慢性謀殺?!?
女生被我說的話給吸引,暫時停止了哭泣。
我繼續說道,“但是,學校里并不只有任務和學業,同樣也有很多珍貴的伙伴不是嗎?大家都是因為有緣分才聚集起來的,這難道不是值得珍視的東西嗎?”
“可是……”,女生露出難以啟齒的表情,她囁嚅道,“我沒有……朋友?!?
“沒有朋友?”,我又皺眉頭了,這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看她的樣子,臉算長得不錯,能被班里的老師委以重任,說明她的成績應該也不會差,在地球上,這樣的學生無論放在哪個學校都是最受人關注的新星啊,怎么在這所學校中會交不到朋友呢?
我無法理解,可看著她脆弱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必須得把話接下去,于是說道。
“如果沒有朋友的話……我來當你的朋友怎么樣?”
我看著她微笑,女生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你現在在讀幾年級?”,我問道。
“高一?!?
“高一啊。”,我笑了笑,“我正好是高二的學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讓我來成為你的第一個朋友吧?!?
“你的煩惱可以找我傾訴,你的痛苦由我來分擔?!?
女生怔怔地看著我,像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將手伸向她說道。
“要是你想被拯救的話,就先抓住我的手?!?
“它就在這里,你應該很容易就能做到。”
女生膽怯地伸出手,眼看著就要碰到我的手了,可她又突然間縮了回去。
“真的可以嗎?”,我聽見她喃喃自語道。
“像我這樣性格惡劣的人,真的可以有被拯救的資格嗎?”
我苦笑著抓了抓頭發。
“不要讓我再說一遍啊……你的性格才一點都不惡劣了,而且……”
我故意停頓了兩秒,直到她將好奇的目光看向我,才笑著道。
“拯救像你這樣“性格惡劣”的學生,不正是身為老師的職責嗎?”
雖然我并不是老師,我在心里默默地補上了話的后半句。
不,其實也能算的,不要忘了我的靈魂其實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生啊,在地球上,像我這個年紀的年輕高中教師并非沒有,所以我現在看待她,倒的確和老師看待學生時的心態差不多。
收回心神,我的這番話顯然又給予了這位女生相當大的勇氣,這次,她終于主動地將手放到了我的手掌上了。
“成為好朋友的時候,要拉鉤哦?!?,我笑著道。
拉鉤?女生一臉疑惑,顯然這個世界并沒有那種游戲,不過這也不妨礙,我伸出小拇指,和她的小拇指纏在一起。
“拉鉤,上釣,一百年不許變!”
“???”
女生雖然看不懂我剛才干了什么,但受到我臉上笑容的影響,她也終于破涕為笑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我們的笑聲回蕩在整個病房內,原本沉悶陰郁的氣氛終于被一掃而空了。
我坐在椅子上,正想要說話,病房外就傳來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終于把話說完了?”
聽到這個聲音后,我還沒回過頭去,女生就一臉驚喜地喊道。
“媽媽!”
看來是這個女孩的母親,讓我看看她長什么樣子。
我懷著這樣的意圖轉過身去,視野漸漸擴大。
當看到背后站著的人的一瞬間,我渾身僵硬。
這家伙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的?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
“……你?”
熟悉的紅發女人站在門口,手提果籃對我露出笑容。
“呀!好久不……其實也沒有那么久沒見?!?
“總之,你好,少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