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姑娘，沒事。”

張團軍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隨手將蓋在身上掉了一半在地上的外套給撿起來披到身上。

下午，虞慧敏回家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之后上了樓之后，他一邊抱著女兒，一邊做好了一家人的晚飯。

虞慧敏的父母，因為她生了孩子的原因，便搬過來住了，名義是來幫忙照顧小寶寶的，實際上，每天照顧孩子的都是張團軍。

虞爸虞媽，一天二十四小時里，除卻睡覺時間有一大半的時間都不在家里待著。

對小寶寶別說照顧了，就是抱一抱喂一喂奶都很少。

張團軍不忍心親閨女在家里沒人看沒人管，便時常請假在家帶娃。

這也惹的領導對他意見很大。

張團軍想著，等孩子再大一些會走路了，就能輕松一些了。

這段時間他跟領導說了幾十籮筐的好話，還主動要求降低了一些基本工資，完全放棄了獎金，總之，他的決心很明顯，只要不開除他，他怎樣都行。

他想著，無論如何熬過這一兩年，大一點就送孩子去托兒所，家里興許能好一些。

可是，這半個多月以來，他每次去到單位，都能或多或少的聽到一些關于虞慧敏和那個劉駿來副主任的風言風語。

竟原來，他辛辛苦苦在家照管孩子的時候，虞慧敏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勾搭上了領導。

雖然他百般的不想相信這個事實已經發生到了自己的頭上，但虞慧敏和她家里人的反應，又給了他當頭一棒。

晚飯做好半個小時之后，虞爸虞媽帶著虞慧敏的妹妹虞慧麗回來了。

一進門，老兩口就朝張團軍嚷嚷：“團軍啊，飯做好了沒有啊？慧麗來了，你再多炒兩個菜哦。”

張團軍悶悶的應了一聲，起身去重新炒新菜。

擇菜炒菜他一個人弄的話，最少也要十多分鐘，女兒還醒著，忽然看不到爸爸，就急的哇哇大哭。

但虞爸虞媽包括虞慧麗，三人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嗑瓜子閑聊，一個個的都仿佛聽不見孩子的哭聲似的，齊齊視若無睹。

張團軍不得已，只能端著菜盆廚房客廳的來回跑。

這種無奈之舉，不知怎地惹到了小姨子虞慧麗。

虞慧麗氣呼呼的一把將手里的瓜子摔到了茶幾上，崩的茶碗里和地板上到處都是。

“姐夫這是不想讓我來吃飯嗎？炒倆菜磨磨唧唧的這么久了還沒做好，不想讓我來吃飯，你直接說就好了啊，干嘛這么來來回回的在我眼前晃，要趕我走也直接說就好了！”

張團軍好脾氣，立刻出來解釋說：“慧麗你誤會了，我怎么可能不讓你來我家吃飯呢，這不是閨女一直哭嘛，我就是來哄哄，菜馬上就炒好了，你先坐那兒等一會兒。”

“哭哭哭！小孩子哪有不哭的？人家醫生都說了，哭一哭能鍛煉肺活量，你不懂你還瞎哄啥呀？！”

張團軍：“……”

張團軍承認自己說不過這位小姨子，尤其還是在虞爸虞媽的面前，更不能多說什么。

若說虞慧敏驕縱，那她這位妹妹虞慧麗能比虞慧敏還驕縱一百倍，可能那已經不是驕縱了，那是不講理到上了天。

氣炸了，能拎刀上去砍人的存在。

張團軍不說話了，那邊虞慧麗覺得他好欺負，便又開始口無遮攔的罵罵咧咧開。

“說白了，你都沒資格不歡迎我來這個家吃飯！這個家是我爸媽買的房子，這個家的主人是我姐，這家里的一分一毫一桌一椅都是我們家的，跟你這個外姓人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充其量就是這個死丫頭片子的爸爸而已，你出了這個家，你還能有啥？”

虞爸虞媽在旁邊聽著，任由虞慧麗一句一句的越說越大聲，絲毫沒有要攔著的意思，甚至還很配合的又是點頭又是大笑。

張團軍氣噎，手一抖沒注意，一大勺鹽全倒進了菜里。

在村里，這種話要么是說贅婿的，要么是說外村嫁過來的媳婦的。

結婚的時候，虞慧敏和她的家里明明白白的跟他說的，他不是贅婿，他只是因為工作需要要留在這里成家立業而已。

可現在看看，這種日子跟贅婿又有什么區別？

有時候他甚至會想，如果這一胎生的不是女兒，是個兒子的話，那孩子還能跟他姓張嗎？

極大概率并不會吧。

菜咸了，虞慧麗直接把菜連同盤子摔到了他的腳邊。

瓷盤嘩啦啦的碎成許多塊兒，就在那一刻，他愣愣的盯著碎盤子和滿地的菜，感覺自己的心和日子，也跟著碎成了那個樣子。

“不想待在我們家就給我滾！”

“就是！本來還指望你讓慧敏生個兒子出來的，結果還是個丫頭片子，當時就不該讓她跟你結婚！”

“你這個村里出身到城里來上班的窮小子，我們虞家這么待你算你上輩子積了福的，你別不識好歹！”

“我姐也不知道當時眼瞎成什么樣了，居然能看上你這么個窩囊廢，你要有人家劉駿來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被我姐戴那么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啪。”

前面的各種謾罵張團軍都咬碎了呀咽回了肚子里，唯最后虞慧麗說的‘綠帽子’徹底激怒了他，他揚手直接給了虞慧敏響亮的一巴掌。

虞爸虞媽包括虞慧麗當時都呆愣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他們也沒想到張團軍平日里那么寬厚任由他們拿捏踩踏的性子，也會掄起巴掌扇人的臉了。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張團軍已經拿了外套出了大門。

這個家，沒法兒待了，也待不下去了。

甚至虞城，他都不想待了，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

走出家門之后，他想抽煙，去路邊的小賣店買煙的時候，才發現外套兜里的錢包沒有帶出來，身無分文。

走了很遠才找到這個賓館，因為是單位指定的招待領導的專用賓館，他也常常來這里替領導安排，與迎賓員相熟，好說歹說人家才借了這個沙發給他睡。

這猛然醒了，看見張南星，他才想起幼小的女兒還在家里無人照看。

想著想著，張團軍禁不住淚如雨下。

一個大男人，就這么當著一個小孩兒的面嘩嘩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