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鞋子，是好幾年前時興的樣式了，但質地和做工，卻是極好的，小羊皮的面料，即使沒有上腳，只是拿在手中，也是知道穿上肯定是很舒適的。

這鞋子的主人，穿它的時間大概并不多，磨損并不嚴重，皮質也保護得很好。

黎抒敏想了想，依舊將鞋子放在窗戶下。出了閣樓，她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來，將閣樓鎖上了，再小心的將鑰匙放進了自己貼身衣物的兜里。

回到房間，黎抒敏才覺得自己渾身都被汗濕透了，她去衛生間，用熱水絞了帕子，擦了擦，這才在孩子們身邊躺了下來。

摸了摸孩子們肉肉的、軟乎乎的臉蛋，又伸手進被窩摸了摸他們睡得熱熱乎乎的小手和小腳，她才安下心來，挨著他們，沉沉的睡去了。

***

第二日。

吃過早飯，收拾停當，黎抒敏帶了兩個孩子去隔壁別墅。孩子們一聽，是要去找那個年輕的叔叔，一蹦老高，不停的催促媽媽趕緊出門。

那年輕男子的別墅，筑了高高的圍墻，高墻背后，是一幢三層樓高的白色小洋樓，小樓底層修有柱廊，二層正間有內凹式陽臺，屋頂帶了老虎窗。青磚實疊，水泥拉毛外墻漆成了白色，洋瓦蓋頂，在山上一眾西式別墅中顯得很是雅致。

黎抒敏一是自持司令夫人的身份，不好輕易就進了單身男人的屋子，二是她對這男人多少還是存著戒心，覺得柳音的死，還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她沒有進屋去，只在花園里站著，孩子們和這年輕男子玩耍了一會兒，就自己去花園里搬石頭玩去了。

黎抒敏的視線沒有離開孩子，旁邊有一花匠正在花園里打理花兒。黎抒敏抬手挽了挽耳邊的碎發，問到：“你請了很多傭人嗎？”

“也沒有，就是花匠、廚娘和一個做打掃的阿婆。都是做了很多年的老傭人。”那年輕男子看著黎抒敏說道。

“噢。都住在你家里？”

那男子頗有深意，卻又不動聲色的看了黎抒敏一眼，淡淡的答了個“嗯”。

黎抒敏沒再說話，看著孩子玩了一會兒，才調轉回視線，看著那男子一直看著她，她有些奇怪，上下看了下自己，今天并無失儀之處，她抬起頭來說道：“我們走吧，去看看柳音。”

黎抒敏帶了兩個孩子，一路走得極慢，那男子卻很有耐心，一路逗著孩子玩兒，等著她們慢慢的走。好不容易穿過了別墅背后的那片密林，來到了一小片開闊地，正對著山下，風水極好。

那男子指了一個墳堆給黎抒敏看，歉意的說道：“墓碑我找人做去了，但適逢年關，干活的人少，得再等上幾天。”

黎抒敏沒想到，他竟然將事情辦得如此周全，她謝過他。這一片，還有兩三個墳堆，時日久了，其上都長滿了荒草，面前這個墳包，覆著的是新土，一根草都沒有，顯然是新壘的。

黎抒敏喚過孩子，三人一起給柳音上了墳，將從院子里帶來的鮮花擺放在墳前，又放了水果，灑了白酒，焚了那男子準備好的香，燒了紙錢。

黎抒敏在墳前矗立了一會兒，帶著孩子，她也不便久留，就往回走。光兒此時走不動了，伸出手臂，朝著黎抒敏要抱。

“媽媽累了，讓叔叔抱吧，可好？”那年輕男子蹲下來對著光兒說道。

光兒還在猶豫，是要媽媽抱還是讓這個討人喜歡的叔叔抱，黎抒敏卻已經半蹲了下去，一把將光兒抱了起來。

她今天特意沒有穿旗袍和高跟鞋，而是穿了方便行走的呢料褲子和平跟皮靴，將褲腳扎進高高的皮靴，顯得很是颯爽。

“謝謝你，我自己抱就好了。”她低低的說道。

那年輕男子看她神色，心里知道她對自己仍有戒備，也不說破，他笑了笑，跟在彤兒后面一起回去了。

黎抒敏一路無話，光兒在她懷里睡著了，彤兒倒是嘰嘰喳喳的和那叔叔說個不停。

那男子一直送他們回去，到了別墅跟前，幫黎抒敏打開了鐵門，看了看房子四周，對她說道：“沒事的時候，可以帶孩子們去我那里玩。”

頓了一頓，見黎抒敏神色戒備，他又趕緊補充道：“我有個畫室，我可以教孩子們畫畫。”他看了眼光兒和彤兒，眼里滿是溫柔。

黎抒敏看著他的神情，心里一動，覺得自己再如此防備他，好像并沒有什么道理。她看著他眼眸：“我叫黎抒敏，”她摟了摟懷里的孩子：“吳亦光，”彤兒在一旁奶聲奶氣的說道：“我叫吳亦彤，今年七歲了。”

黎抒敏笑了，看著那男子：“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那男子低頭淺淺一笑，似乎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顧良平。”

***

幾日后。

“媽媽，你看，我和姐姐扯了好多草！”光兒肉肉的小胖手，舉著一大把雜草，用小奶音興奮的喊道。彤兒在一旁，隔著籠子逗弄兔子。

“好。要放在一邊曬一下喲，露水干了，才能給兔子吃喲。”黎抒敏拿了園藝剪刀，將院子里的臘梅剪了幾支下來。

大鐵門傳來叩門聲，光兒和彤兒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搶著往大門跑，要去開門。

黎抒敏抱著臘梅，趕緊搶著和孩子們一起開了門。

門外正是顧良平。門一開，他看見黎抒敏懷里的臘梅就笑了：“正在剪花嗎？”

黎抒敏點了點頭，讓孩子們叫顧叔叔。

顧良平蹲了下去，跟孩子們打了招呼，站起來，遞了手中一包東西給黎抒敏：“家里廚娘手藝不錯，做了些過年吃的小點心，給孩子們帶了點過來。”

光兒已經伸手拉顧良平進院子里來，彤兒也想吃糖，卻不敢隨便伸手去拿。

“你進來坐坐吧。”黎抒敏接過那包點心，側了側身，讓出一個通道來。

顧良平看著她和兩個孩子，笑了一笑，很有分寸的說道：“那我在花園里坐坐，”他微微俯下身去，對著兩個孩子說道：“叔叔陪你們玩，好不好？”

黎抒敏將那幾支臘梅插到花瓶里，她開著客廳窗戶，看著顧良平在院子里和兩個孩子玩，好像孩子們很喜歡這個顧叔叔。

她慢悠悠做完這一切，洗了手，又在窗邊看了好一會兒，顧良平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他望著這邊，對著她笑了笑。

黎抒敏上樓去噴了點香水，才又重新下去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