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寒雨走進院子，就看到了封奶奶掛在院中的遺照。

照片中的她嘴角掛著慈祥的笑，眼角的細紋被照相館的老板P掉了，花白的頭發披在肩后，顯得精神和藹。

耳邊仿佛還能聽見她喚他“小雨”，帶了幾分心疼。

從小時候開始，她就格外寵他。

在袁樂心拋棄他，父親離世后，她守在他床邊，一聲接著一聲安慰他。

「小雨，不要怕，奶奶在，奶奶會陪你長大，看著你成人。」

她明明說過的。

封寒雨跪在靈堂前，眼睛直直地盯著靈堂上掛著的遺照，沒有哭。

葉穗生怕封寒雨會憋壞，走到他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說，“封叔叔，想哭就哭吧。”

這樣憋著，更讓人覺得難過。

“她說過，我哭起來的可丑了。”

封寒雨雖然在笑，葉穗卻看出了無數的苦澀，他明明很難過呀，為什么要故作堅強呢？

“封叔叔。”

葉穗泣不成聲，陪他跪著。

王慧看到這一幕，輕嘆一聲，轉身回了廚房。

封家自封爸爸過世后，就沒什么親戚與他們來往，這兩天過來吊唁封奶奶的，也大多都是周圍住的鄰居。

明天出殯，今夜院子里也沒其他人，只有封寒雨他們三人。

葉穗陪著封寒雨跪著，沒一會兒下起了雨。

雨伴著雷聲，像被人潑下來一樣砸在人身上。

沒有搭棚子，封寒雨就跪在雨中，葉穗陪著，一動未動一下。

“小雨，你剛做完手術，可不能這么淋雨。”

王慧著急，撐著傘過來扶他，“快起來，跟我進屋。”

封寒雨一動不動地繼續跪著，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葉穗從王慧手里接過雨傘，“王姨，我替他撐著，你快進屋休息，明天一早你又要開始忙了。”

“你怎么也幫著他胡來？”

王慧以為葉穗會幫她一起勸封寒雨，沒想到她竟然會任由他這樣跪著，“他剛做完手術沒多久，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呀。”

“王姨，今夜就由著他吧。”

葉穗撐著傘，說：“他只有今夜能陪著奶奶了。”

聽完葉穗的話，王慧沒再堅持，進屋拿來了一件雨衣幫葉穗穿上，“你就慣著他吧，總有一天你會把他慣壞的。”

葉穗搖頭，“王姨，不會的。”

封寒雨那么乖的一個孩子，怎么會被慣壞呢？

如果真的能慣壞，她倒是很愿意他再壞一點，那樣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葉穗撐著傘跪直了身體，為封寒雨擋去了大半的雨水。

封寒雨跪在地上，從剛剛開始就一句話都沒有說。

“封叔叔，奶奶讓我轉告了幾句話給你。”

葉穗說，“小雨呀，你要快樂安康，要好好長大，乖乖吃飯。”

葉穗說完，封寒雨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葉穗學著封奶奶曾經哄她的樣子，輕輕拍著封寒雨的背，“奶奶不會怪你的，不要自責。”

葉穗知道封寒雨心里會內疚，他違背了封奶奶的意愿，擅自去做了捐腎手術。

他害怕封奶奶會責怪他。

這個經歷了無數苦難的少年，這個在外人看來已經能獨當一面的少年，在失去奶奶的第一個雨夜哭成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