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

很久以前，有個叫本的男孩。他住在一個灰色的大鎮子邊緣的一個灰色的大孤兒院里，那里的孤兒吃著灰色的食物，穿著灰色的衣服。即使在冬天，他們也光著腳。這雖然很悲慘，但也是幸運的。因為如果本穿著鞋子的話，這本書里面的大部分故事可能就不會發生了。

每個星期天，孤兒們都被迫沿著運河走很長一段路。在本四歲那年的一個星期天，他們在運河邊走時，本的腳被一塊玻璃劃破了。他在纖道中間停下，哭了起來。此時你可能以為其他孤兒會為他停下腳步，但孤兒院對遲到有著嚴格的懲罰規定，大家害怕惹上麻煩，因此他們只是繼續往前走，把本孤身一人拋在身后——除了薩姆。

薩姆十一歲，他結實得就像靴子（盡管他沒有）一樣。他一點兒也不在乎麻煩。事實上，孤兒院的管理員說，大多數時候，薩姆就是個麻煩。

“別哭了，讓我看看你的腳。”他命令道。本對薩姆極為敬畏，他照做了。

“我要把玻璃拔出來了。”薩姆說，“你怕不怕？”

“不怕。”本說。可他痛得嗷嗷大叫。

薩姆咧嘴笑了。他扔掉玻璃，蹲下來讓本爬到他的背上。

“跳上來！”

他們來到運河的拐彎處。一艘新的窄船已經抵達，船艙里坐著一個男人，他正在木制的酒吧招牌上畫一只獅子。薩姆停下來觀看，本從他的背上滑下來，跳到河邊。

這是一艘紅綠相間的船。在一塊猩紅色的鑲板上，它的名字“雀鷹號”被涂成了金色。名字上方有一只猛禽在飛翔，它強壯而優雅，橙色的眼睛閃閃發光，藍灰色的翅膀伸展開來。本伸手去摸它。

“小心別掉下去了，”那個男人說，“你的腳怎么了？”這個人叫內森·蘭頓。他拄著拐杖，留著胡子，戴著一頂軟氈帽，他還有一只叫貝西的經常放屁的老狗。他清潔好本的腳，給他包扎好傷口，然后給孩子們倒了茶，還讓本玩他的顏料，讓薩姆參觀他的船。

孩子們離開之后，內森在運河邊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

第二天，他去孤兒院，給兩個男孩帶了一盒顏料。他看到薩姆因為遲到被揍得鼻青臉腫，本腳上的繃帶也脫落了。

他回到他的船上，又想了更多。

自從他的腿在雀鷹號和船塢碼頭之間被夾斷之后，內森就靠繪畫謀生。商店招牌、酒吧招牌、花盆……任何人們想畫的東西，內森都會畫。天氣好的時候，他在外面的貨艙工作。下雨的時候，他就在船艙里工作。

“改變一下也無妨。”他喃喃自語道。

他先給貨艙搭了一個斜屋頂，在上面開了兩扇窗戶，然后在小小的前甲板上裝了一扇門，在艙內鋪了一層地板。他還做了一張大床，下面有幾個抽屜，用來收納他的衣服；一個書架，用來放他收藏的狄更斯的小說；幾個架子，用來擺他的鍋和刷子。最后他架起爐，支起畫架。

這是內森第一次住上這么漂亮的房間，他很喜歡它。

在打造完工作室之后，內森開始打造船艙。在完工之后，他去購了物。然后他到孤兒院去找那兩個孩子。

在本和薩姆第一次拜訪雀鷹號一個月后，他們又回來了，并把它稱作家。在船艙里，他們發現了靴子，穿起來軟軟的，大小基本合適，還有配套的襪子、暖和的毛衣、褲子和夾克。最棒的是，他們擁有了各自的床鋪，它們并列地搭在墻上，薩姆的床在上面，本的床在下面。內森把他們的名字分別寫在木板上，掛在他們的枕頭上方，還在木板上給他們每個人畫了一只鳥——薩姆的是一只靈巧的翠鳥，本的是一只腳上纏著繃帶的知更鳥。

“現在你的腳好多了，如果你想改的話，我們可以改一下。”內森說。但是本很喜歡知更鳥，就像他喜歡雀鷹號一樣。

薩姆長著雀斑，一頭淡黃色的頭發，滿臉的淘氣。本是黑頭發，有著一雙灰色的大眼睛，笑起來恬淡從容，緩緩綻放的笑容里，滿見靦腆害羞。這兩個男孩子截然不同，但他們像親兄弟一樣相親相愛。隨著雀鷹號在晨曦中駛出鎮子，本緊緊地抱著貝西，他感到自己的心臟膨脹得要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