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樸君第三天就趕回了將軍府,帶回了夜來。
云知婷很意外:“這是什么意思?”
“齊王爺納妾,知畫跟齊王爺鬧別扭,我這不是想著把她討來做丫鬟,好讓小兩口有個臺階下。”
云知婷哭笑不得:“你不是說凡事兒跟我商量么?這種事你就不問問我?”
“不就是多個丫鬟嘛?”云樸君覺得這等小事用不著商量。
“你也說了,不是人人都從一而終。
齊王爺本就娶了那么多夫人,各個都是王侯將相之女,就這樣扔在京都不再理睬了。到了齊郡討個侍妾又不要了。
這種人你幫他干什么?要我說讓知畫趕緊遠離這種人!”
云知婷對齊王爺沒有好感,對夜來也沒有好感。
云樸君想想:“夫人說的有道理。但夫人可知齊王爺為何如此?那十三個夫人都是太后硬塞給齊王爺政治聯姻的。
夜來也是被太后迫害,王爺怕她沒名沒分過得太苦才仗義娶了。
王爺遇了知畫自然知道這都不是愛,又怎能留在身邊。”
云知婷冷笑:“世上夫妻有幾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幾個不是門當戶對家族聯姻?按你的說法,遇到個更心儀的,這些都可以當沒發(fā)生?”
這一連串義正言辭的逼問,換作別人一定會想辦法反駁回去,但云樸君畢竟早已是過來人,他歪著腦袋看知婷,想她為什么在這事兒上這么暴怒?
“夫人這么生氣是?吃醋了?”
“我沒有!”云知婷矢口否認,她還不至于吃夜來的醋。
“哦,夫人怕我有一天遇到更喜歡的人,會離開你?”
云知婷不說話了。她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生氣,被云樸君這么一問,才發(fā)現自己內心總是沒有安全感。
畢竟她最看重的人接二連三都離開了她,先是母親,再是原來的云樸君,加上妹妹知畫,她不確定這個云樸君會不會也忽然丟下她消失。
云樸君趕緊安慰道;“夫人放心,我此生能娶到你,夠我慶幸一輩子了,其他女人我一個都不會碰。
哪怕咱們老了,老到牙都掉了,我眼里也只有你。
就算有一個人,比你還讓人喜歡——當然那不太可能——我也會跟她說:不好意思,你來晚了。”
云知婷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不再焦躁。嬌嗔一句:“不好意思,你也來晚了。”轉頭要走。
云樸君哭笑不得,追上去:“臨走那天剛說好的沒有區(qū)別,怎么又成了來晚的?”
“你就是晚來的呀。”云知婷轉頭俏皮地說。
云樸君一把撈起知婷的手:“萬一我們前世就認識呢?”
云知婷回眸一笑,萬種風情:“你的前世,又不是我的前世。”
云樸君用力拉住云知婷的手不放,他知道她又要把手抽走了。
“誰說的準呢?我總覺得你就是她。”
這句話忽然引起了知婷的一些回憶。
云知婷愛上云樸君原主并不是別人眼里的才子配佳人。她最開始只是喜歡云樸君的顏,絲絲入扣長在她的審美上,一眼萬年,怎么看怎么覺得喜歡了生生世世。
后來知道云樸君有經天緯地之才,她反而感覺有點不真實,心里有點失落。
云樸君原主這輩子也就遇到唯一這么一個姑娘,根本不管他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樣的人,只把他當個美男子,而不像別的女人,喜歡他的各種標簽,把他看成個神明。
于是云樸君原主在知婷面前自然很放松,漸漸和知婷走到了一起。
真的說不準,她前世認識的就是眼前這個云樸君呢?
夜來萬萬沒想到,自己前一天還在盡心竭力主持招賢堂的事務,忙到天黑,一大早就被齊王爺送給了云樸君,走的時候齊王爺竟沒有一絲留戀的神情。
她為了保護齊王爺和知畫,才冒死去當這個“夜夫人”,別人眼里的風光都是她扛著被太后玩死的風險拼來的。
如今她這些心都成了笑話,自己被打回原形做丫鬟,而且再也見不到齊王爺了。
她才意識到自己原本就是個奴才,就算把整個生命奉獻給齊王爺,就算在別人眼里是個“夫人”,實際上依然是齊王爺隨時可以買賣贈予他人的奴才。
夜來心里苦,她覺得這樣活下去毫無意義,到了將軍府的當天,她就開始絕食,然而沒有人發(fā)現她絕食。
云知婷不喜歡夜來,雖然看不上齊王爺剛娶了就送人,但夜來確確實實就是妹妹家的第三者,清高的知婷自然不想搭理她。
云樸君又一門心思只想跟知婷再進一步,自然也不想多個女人在眼前晃悠。
連烹月都對房里多出來的這個新丫鬟也很無感。年紀那么大,姿色平平,又不愛說話,烹月忙里忙外根本沒空調教她,自然也沒發(fā)現夜來正在餓死自己。
三天后,夜來躺在床上起不來,瘦骨嶙峋,烹月才發(fā)現不對勁,趕緊去報告大小姐。
“大小姐,先生買的那個丫鬟好像病了,要不要請章醫(yī)政給看看?”
“嗯,去吧。”云知婷毫不關心。
章醫(yī)政一搭脈,十分驚訝,大小姐不該是把下人活活而死的主子。
“她多久沒吃東西了?”
烹月搖搖頭,她沒注意,下人都是自己去領飯吃,她領沒領就沒人知道了。
“她就是餓的。看樣子至少三天了,水也沒喝。”
“啊?”烹月忽然覺得責任重大,先生第一次買丫鬟,三天就餓死在她眼皮子底下,這可怎么跟先生交代。
“那我給她喝點水先。”
烹月趕緊倒水給夜來灌下去,夜來緊閉雙唇,全都流了出來。烹月急了:“你什么情況?你餓死自己不要緊,別連累別人好不好?”
夜來才不吃這一套,閉著眼睛不說話。
章醫(yī)政勸烹月:“你下去吧,我跟她聊聊。”
章醫(yī)政拿了一根方針,刺入夜來小臂上的一個穴位,那是她心脈的堵點。
方針拔出,卻不見血流出來。
章醫(yī)政在夜來指尖輕點了十幾下,暗紅色的血才從針眼緩緩流了出來,章醫(yī)政又輕輕拍打夜來的大臂,讓更多膿血流出來。
忽然,夜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屋外的烹月嚇了一跳。
章醫(yī)政扶起夜來,用力拍打她的后背,邊拍邊說:“人生在世哪兒有不苦的,哭吧,哭吧。”
夜來的哭嚎聲驚動了云樸君和知婷,知婷想過去問問,被云樸君拉住了:“讓她哭吧。”
知婷一想,也理解了——烏雞變鳳凰,鳳凰又變?yōu)蹼u——換誰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