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個同時脫口而出之后，山羊胡子又喃喃道，“沒道理啊，這里才是個迎門殿，怎么連困龍臺都上了，難道再往里是空的？”

他這么一走神，手里的線頓時就松了，尸體頹然地向下一墜，而那九根長針，竟也跟著往回縮了一截。

更奇怪的是，就連尸體身上的裂痕，同樣消失了些。

楊一霖連忙讓山羊胡子再把尸體拉起來，山羊胡子試著收收放放了幾次，那長針就配合地伸伸縮縮，假如這個尸體還有感覺，現在應該已經要破口大罵了。

我看著都覺得疼，看向山羊胡子的眼神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譴責，對撈尸人來說，死者為大，山羊胡子這種行為幾乎是在惡意破壞尸體了。

楊一霖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么，在看明白了棺材里的情況之后，轉過頭去檢查起了我們腳下這座高臺。

山羊胡子感受到了我無聲的不滿，嘿了一聲，把手里的線頭交給韓江南，又從背包里翻出了兩截工兵鏟的桿子。

為了便于攜帶，楊一霖買回來的是可以拆分和組裝的工兵鏟，桿子之間靠螺旋紋擰起來，山羊胡子看到的時候簡直愛不釋手，直說他當初要是有這么方便的工具，就不帶那根金屬棍下河了。

當然下來了之后，第一個表示工兵鏟不好用的也是他。

此時見他拿出了桿子，我頗有些好奇地想看他準備干什么，山羊胡子掃了一圈，發現只有我一個人閑著，頓時吼了一句，“你小子在那兒杵著干嘛呢？趕緊過來搭把手啊。”

我茫然地走了過去，山羊胡子塞了一根桿子給我，“去，千斤頂。”

啥？

在我用肢體動作和語言深刻地表示了自己不懂他們的術語之后，山羊胡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說，“把這個，塞到尸體肩膀下面，頂起來，懂了嗎？”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給我比劃了一遍。

這是在侮辱我的耳聰目明！偏偏我又無法反駁，只能忍氣吞聲地點了點頭，和山羊胡子一邊一個，飛快地把桿子塞到了尸體的肩膀下。

桿頭碰到尸體，我驚訝地發現，尸體的背后竟然是軟的，帶著螺旋的尖頭直接陷進了肉里。

怎么可能，就算背部不是鍍金的金屬了，死了這么久的尸體也早就該硬了。

山羊胡子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愣了愣，把手和桿子都抽了出來。

看到桿子頭的時候，我兩個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只見那桿頭凸出來的部分，像是被什么東西一口啃干凈了一般消失不見，只在邊緣留了一圈被腐蝕過后的黑色痕跡，在我們的注視下，還向下腐蝕了一小段，才停住。

山羊胡子看了看我，我無辜地看著他，山羊胡子大吼一聲，“撒手！等什么呢？”

我如夢初醒，連忙把手撤了回來，那根金屬桿卻是顧不上了，只能任他被壓在棺材下面。

沒想到，尸體身上竟然有這么強的腐蝕性，可為什么那九根長針和山羊胡子的捆仙繩卻完好無損？

我們面面相覷，楊一霖這時已經檢查完回來了，沒等我說，看到山羊胡子手里剩下的一小段桿子，立刻就明白了發生了什么事。

楊一霖接過山羊胡子手里的桿子，用自己的符紙碰了碰，符紙上干干凈凈，什么痕跡都沒留下，他又接了兩段桿子，連上鏟頭毫不留情地探進棺材里，在尸體身上戳來戳去。

“你......”

我根本攔不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可憐的尸體再一次遭受這種對待。然而這樣做卻能很明顯地看到，那尸體身上的“鍍金”并不是想象中的堅硬，而是像活人的身體一樣柔軟。楊一霖先是輕輕地按了幾下，見鏟頭并沒有被腐蝕，沉思了一會兒，在我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鏟尖重重地刺了下去。

我耳邊恍惚響起了凄厲的尖叫，刺的我耳膜發疼，那尖聲持續了好長時間，才漸漸弱下去。

我重新把視線轉回棺材里，金燦燦的尸體已經不見了，棺材里積了一泊深紅色的液體，看著像血，卻聞不到絲毫的血腥味，相反，那液體聞起來竟像是某種草藥。

在那其中浸泡著的，是一副白骨。

這個人生前一定十分高大，光是看骨架就看的出異于常人的粗壯和寬闊，九根長針此時完全地顯露了出來，我注意到有幾根甚至是直接從骨頭里穿過去的，不知道這人生前是做了什么，要受到這么非人的對待。

楊一霖手里的工兵鏟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桿了，他扔掉桿子，直接伸手探進了棺材里。

瘋了吧！

我被他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沖過去就要給他拽出來。

短短的幾秒鐘，我已經想到了楊一霖一手白骨慘叫的樣子，這尸體的腐蝕性這么高，怕不是要直接把胳膊砍下來。

然而楊一霖卻已經把手抽了回來，完好無損，手里還拿著個黑色的、脬一樣的東西。

楊一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把手里的東西放到一邊的棺材蓋上，山羊胡子和韓江南都湊了過去，半晌，韓江南遲疑地開口，“這東西，莫非是太歲？”

楊一霖點了點頭，韓江南給茫然的我解釋到。

太歲是一種又像動物又像植物的東西，長的就像一個埋在地里的蘑菇，沒有眼睛、沒有五官、沒有手腳，甚至連嘴巴都找不到，誰也不知道它們是靠什么生長的。古人有的認為太歲是吸天地靈氣的神物，吃了可以長壽，有的把它宣傳成天地至邪，“太歲翻身，天塌地陷”。因此，發現太歲之后，當時的皇帝們的處置辦法也不一樣。

但韓江南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太歲，甚至不敢確定。

楊一霖低沉地說，“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指了指我們腳下的高臺和身后的棺材，語氣中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些傷感。

“這是個祭臺，那個人是祭品，這樣的祭臺一共有三處，組成一個大陣，用來鎮壓地宮主殿的人。”

“一個在歷史上從未留名的真龍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