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瞬間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哦，好像隔壁床還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韓江南。

少了講話的聲音，病房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甚至讓我有些不習慣，一閉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死寂一片的清河王地宮里。

我疲憊地向后靠上枕頭，只是這樣一個動作都牽動了渾身上下的傷口，疼的我齜牙咧嘴的，也放棄了拉開病床之間那道簾子的想法。

胡教授和嚴大夫他們剛才給我講的那些事，我是全部相信的，我們在地宮里的時候也一直隱約有其他人出現的痕跡，結合楊一霖的推斷和嚴大夫他們說出來的東西，我基本可以確定那就是同一批人了。

這讓我有些心頭發冷，這么長時間，這些人竟然一直沒有放棄，而且很明顯的，到了現在，他們的實力反而更加強大了。

這其中也和奇門八脈的衰落有一定的關聯，楊一霖、山羊胡子，這兩個人是我接觸到的，唯一的年輕一代的傳人，而上一代的那些人，死掉的楊半仙、失蹤的我父親，現在多了一個嚴大夫，從年齡上就已經不適合再去接觸九龍棺了。

難道這真的是天命嗎？

我并不是迷信的人，但對老人們常說的因果報應這類的話還是聽了不少的，但九龍棺關系重大，可完全不是說輪到他們了就該順應天命的，就算不關心其他人，我也還想好好地活下去。

只能靠我們了嗎？我想起胡教授說的話，包括嚴大夫的意思，隱隱也是在表明，他們將希望放在了楊一霖和我們身上。

可我又能做點什么？我苦笑，多了解一些內情，就越意識到自己的無能，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我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開始想剛才那聲慘叫代表著什么，胡教授和嚴大夫的反應那么大，難保不是跟我們也有關系。

如果我還能勉強動彈，那我說什么也要跟過去，可惜現在只能抬頭去數天花板上有沒有什么裂縫。

就在這時，我耳尖一動，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胡教授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關門，我聽見那腳步聲就停在門口，過了一會兒漸漸遠去。

看來不是來找我的。

我心里松了口氣，沒想到，那腳步聲竟然轉了一圈之后又回來了。

這是在干什么？

我沒有說話，假裝病房里面只有韓江南一個人，那腳步聲猶豫著走進來一些，跟著，我聽到一個聲音輕輕地問，“何生先生在這里嗎？有一位雷陣先生讓我過來看看你。”

雷陣？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我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猛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山羊胡子的本名嗎？

是敵是友？我猶豫了一下，但提到了山羊胡子，我本來就不可能裝作不知道，何況這個人聽起來還很有禮貌，沒有直接進來查看，如果是壞人，應該沒這么糾結吧？

我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開口道，“我在這里，進來吧。”

腳步聲慢慢地走了進來，我看到一個提著果籃的年輕男人，表情有些緊張地站在了我的病床前。

“您就是何生先生嗎？”他問到。

我大老粗一個，最怕被這么對待，忙不迭點頭，“我是我是，你是哪位？”

聽到我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人臉上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在我的床頭柜上放下果籃，朝著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展鵬，是北平大學歷史系研究生。”

這個答案著實出乎我的意料，我一頭霧水地跟他握了握手，見他站著不開口，明白他是有話想說，于是指了指胡教授剛剛坐過的凳子，“先坐下來再說吧。”

“好的。”

展鵬好像比我還緊張，聞言立刻規規矩矩地坐了下去，兩只手放在膝蓋上，不安地輕輕擺動著。

見我注意到他手上的動作，展鵬愣了一下，連忙又起身，從果籃里拿出個蘋果看向我，“要吃嗎？”

我只好點了點頭，展鵬眼神中流露的簡直是如釋重負的表情，找了個水果刀坐回去，慢慢地給蘋果削皮。

我沒急著問他來的目的是什么，而是好奇地打量著他。

這一看我明白，展鵬應該只是個普通人，身上的學生氣非常重，看上去他和韓江南也差不多大，但明顯不如韓江南外向，感覺像是很少會和外人接觸的那種好學生。

山羊胡子怎么會和這種人扯上關系？兩個人看著可完全不是一類人啊。

展鵬削蘋果的動作倒是很熟練，很快就把蘋果處理好了，他似乎也借著這個過程定下了神，將蘋果遞給我之后，重新開口道，“聽說你現在在這家醫院療養，雷陣托我來探望你。”

“你和他是什么關系？”

我也想直接叫山羊胡子的名字，但念出來總覺得很是拗口，干脆只用他來代替，反正我們都知道說的是誰。

展鵬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半是無奈，半是不好意思。

“他是我師父。”

師父？我嘴里的一大塊蘋果直接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展鵬連忙給我拍背順氣，好不容易我才把蘋果咳出來，眼淚鼻涕嘩啦啦地淌了下來，狼狽不堪。

展鵬沒有嫌棄，帶著一種極大的愧疚感幫我拿來了手紙，我狠狠地擤了幾下鼻子，總算從被自己憋死的邊緣轉了回來，我看著展鵬，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你是哪里想不開？”

展鵬無奈地給我解釋了一番，我才明白過來。

原來，山羊胡子這家伙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我們，他師父撒手人寰之前，留下過一對孤兒寡母。

山羊胡子雖然是個混子，但這也意味著他很早就有了賺錢的手藝，于是當仁不讓地負責起了贍養師母和師弟的重任。

這個師弟，就是展鵬了。

靠著山羊胡子給他們的錢，展鵬在教育方面沒有什么困難，甚至考入了北平大學的中文系，但就在他大二的那一年，很久沒聯系的山羊胡子忽然出現了，一回來，就對展鵬提了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