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和蘇有望糾纏在一起，其他村民都知道蘇澈厲害，不敢隨便幫手，卻抽冷子絆他一下，拉偏架幫蘇有望攔蘇澈一把，蘇澈臉上身上傷越來越多，陳巧荷害怕女兒被傷害，死死把她反抱著擋在身子后面，一雙眼緊盯著丈夫，眼眶里含著的淚終于簌簌落下來。

蘇青雪知道蘇有望媳婦兒情況當真危險至極，在古代婦人生產，原本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

現代已經克服的諸多困難，比如產道狹窄、失血過多、臍帶繞頸等，都可以通過手術和輸血解決，產婦和嬰兒的生存率已經大大提高，危險系數降到最低。可在古代真不一樣，尤其產婦若因難產暈厥，使不上力氣，那情況就更加危險了。

她早一點幫忙診治，蘇有望媳婦兒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蘇有望，你讓我看看你媳婦吧，若是我幫不了她，你們再追究我也不遲啊！”

蘇青雪喊著。

她不是圣母，只是覺得蘇有望媳婦兒很可憐。

蘇有望一分神，被蘇澈打了一拳，頓時嘴角破了，吐了一口血，他惡狠狠瞪著蘇青雪，說：“你真惡毒，我不管你是什么冤屈死了變鬼，你不能因為自己慘就害別人性命！”

這男人真是愚昧至極，蘇青雪氣的身子亂顫，說不出話來。

村子里亂哄哄鬧做一團，誰也沒看到蘇木匠看了一半就抽身走了，他幫縣衙門打過一套很好用的椅子柜子，因是幫縣太爺的，所以一文錢也沒收，在縣衙門幾個衙役面前也說得上幾句話。

若是之前，以他的懶怠性子，他是絕不會管這種閑事。

可蘇青雪確實幫了他家，而且這丫頭對醫術藥材都很懂得，明明一腳踏進鬼門關快要死了的劉大娘，也在她的精心照顧下漸漸好了起來。

——

場面亂作一團，有人去扯陳巧荷，有嫂子從背后拉蘇青雪，還有好事的已經架起了柴火堆和栓人的架子，突然聽到一聲暴喝：“爾等刁民，私自設刑，違背律法，該當何罪？！”

這聲音威勢震人，眾人都嚇得不敢亂動，只見幾個皂衣衙役趕了過來，最前面的是縣衙門里最有名的巡捕蘇文亮。

若要論起親緣關系，蘇文亮也是蘇家村的一脈，不過許多年前就分了出去，那族長蘇念祖忙走上前去主持公道：“文亮啊，這是咱村自個兒的事情，這青雪丫頭被邪鬼附了體——”

蘇文亮是個膚色黑亮精明冷峻的中年漢子，他目中精光外露，一掃蘇青雪說：“她腳下有影子，這是什么鬼?”

有人喊：“秦道婆說了，蘇青雪原本的肉身被邪鬼占了，有影子也是正常！秦道婆！秦道婆？”

原來衙役們一來，秦道婆趁著大家都看縣衙的人去了，居然腳底抹油悄悄溜走了！

村民們不知道，她曾去縣里幫一家人驅邪治病，鬧了好幾宿，最后那家的女兒還是會死了。最后驚動了縣衙，仵作驗尸后說那女兒是病死的，原本就發熱生病，又幾天幾夜連著做法，不進水米，又餓又倦又病，結果死了。

說到底還是病，縣衙門非說是她的錯，要把她關進牢里去，好在那年新帝即位，大赦天下，秦道婆這才逃了一命。

若讓她再直面縣太爺，她真是怕得很。

蘇念祖哪知秦道婆這段往事，他也不明白秦道婆咋跑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撐下去：“秦道婆說了，這丫頭確實是被邪鬼附體，咱們只是驅邪而已。”

蘇文亮冷著臉說：“蘇念祖，你是蘇家村的里正，又是年老有德的人，怎能和他們一起胡鬧？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村里有難以決斷的事情，你盡可以把人送到縣衙去，請縣太爺做決斷！你自己私設刑法，要取人性命，這也算是村里自個兒的事情嗎？若是人命都是村子里的事情，你倒是說說，還要縣太爺干嘛？”

蘇文亮這番話連打帶消，頓時讓蘇念祖無言以對，只能灰溜溜站到一邊去。

這時在蘇有望家幫忙的林嫂子急慌慌沖過來：“有望兄弟，有望兄弟！你媳婦兒——你媳婦兒咽氣了！你快回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蘇有望眼里含淚，頓時慌得不知咋辦才好，腳下一晃，差點平地摔跤。

在衙役的護持下，蘇青雪被爹娘扶著站起來，她望著蘇有望，語氣堅定地說：“我去他家看看！”

陳巧荷想阻攔她，她按住母親的手，說：“娘，除了他媳婦，還有肚子里的孩子，我始終是個大夫。”

她始終是一名大夫，成為醫生的時候，曾經莊嚴發誓，要救死扶傷。哪怕到這里，她也不愿違背自己的誓言。

這是她生存下去的脊梁骨，一個人若連自己的主心骨都沒了，活著也真沒意思了。

蘇文亮眼中閃過欽佩之色，說：“我們陪你一起去。”

蘇文亮家也是從蘇家村出去的，他小時候因為少言寡語，沒少被村里人欺負，對于這個村子，他沒什么感情，卻有幾分佩服這個氣質清冷孤傲的小丫頭。

眾人都到了蘇有望家，他媳婦已經死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蘇青雪和蘇文亮都走了進去，陳巧荷和蘇澈對望一眼，也咬牙進去。

一進門就聞到密不透風的屋子里濃重的血腥氣，蘇有望的老子娘都是膽小的鄉下人，一看到人多都不敢出聲，只有蘇有望狠狠說：“害死了人，你高興了？”

蘇青雪知道說服不了他，也不多說，只是仔細檢查蘇有望媳婦的肚子，那肚子里仍然在微微動。

她回頭看蘇文亮：“大爺，蘇有望媳婦肚子里的孩子還活著。”

蘇文亮一怔：“難道你要？”

他當了二十年捕快，見多識廣，和仵作李大叔關系極好，兩人閑時喝酒，李大叔常和他說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曾經提過，有一家媳婦兒懷孕難產死了，那家人懷疑有人害他媳婦，他去驗尸發現那媳婦的肚子還在動，畢竟是一條性命，他就咬牙把那媳婦的肚子剖開，把孩子取了出來，果然還活著！

李大叔救了棺材子一條命，卻背著非議許多年。

這丫頭也這樣膽大，居然敢剖腹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