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軀躺在賽馬道上，渾身浴血白色披風被染得嬌艷刺目，一片血紅上隱約可見烏黑的馬蹄痕跡，片片蹄印像黑色梅花般裝點了他的衣衫。

那張水靈可愛的臉此時早已面目全非，淤青和著鮮血掩去了他大半張臉，光潔的額頭上變成一片血肉模糊，隱隱可見森森頭骨。

嘴角邊溢出的鮮血融化了地面的血，又迅速被凝結成塊，那雙原本水靈靈的眼睛只剩兩片眼白。

慕容南星的頭偏向左側，左面的手朝著西北方向。

小拳頭緊緊握著，像是抓住某種執念或是寄托，可手腕處卻被踩斷，連著一些血肉與手臂相連，小手被血染得通透，新落上的雪花漸漸覆蓋上那具僵硬的身軀。

為什么看上去很美好的東西，背后卻隱藏著那么多骯臟與不堪？為什么看上去很美好的東西，背后卻隱藏著那么多骯臟與不堪？……

這句話像句夢魘、像咒語，在云夢兮耳朵里、心里、腦海里充斥得滿滿的，最終凝郁成一抹濃重傷痛利刃般擊中她的心里，尖銳沉悶無比。

她腳步向前移動了兩步，整個人卻突然像雕塑破裂般虛無無力，腿一軟差點摔倒，赤幽一下變幻成人形將她扶起。

云夢兮的體溫低得可怕，赤幽一抓住她的手就像握住一塊冰，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主人，人死不能復生，你振作一點好不好？”

“赤幽，扶我過去。”云夢兮的聲音有些沙啞，只是這次不是她刻意壓低，實在是心中那份沉痛壓得她呼吸不暢。

云夢兮深深吸了口氣，在赤幽攙扶下走到慕容南星的尸體前。

赤幽一出現，屬于神獸的威壓就暴顯出來，那些亂奔的馬像驚弓之鳥嚇得瑟瑟發抖，四處逃竄，卻唯獨不敢越雷池半步。

而馬場中，看守那些馬的宮人，立刻驚慌失措拼命逃竄，結果，七八個宮人無一幸免，都被亂馬踐踏慘死在雪地中。

尸體橫七豎八的躺著，死得慘不忍睹，因死得太痛苦，面目猙獰雙目凸出而死，其余宮人見了更加驚恐。

“啊——”

“這些馬瘋了！”

尖叫凄厲聲不絕于耳，云夢兮的世界卻異常安靜，蹲下身抬起手輕輕碰了一下慕容南星血肉模糊的臉。

指尖像被徹寒凍僵了一瞬般，刺痛到心里，下意識縮了下手，她的視線一直都未離開慕容南星的臉，澄澈眸子異常冰寒泛紅。

手在空中頓了片刻，一只手將慕容南星的腦袋托起擁在懷里，另一只輕輕拂去他身軀上的積雪。

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小心翼翼，不放過哪怕是任何一個衣服的褶皺，手指被冰屑割破她也不知道痛，只是機械的撣去那些凍硬了的冰渣。

然后抱起慕容南星放入赤幽懷中，脫去外袍把慕容南星遮蔽嚴嚴實實，不讓任何雪花再灑在他身上。

“主人？”赤幽視線看著云夢兮身后，試探性的低喊了句。

軒轅逸從滄瀾學院回來就聽到云夢兮策馬飛奔血洗皇宮一事，旋即怒火攻心有種憤怒噴之欲出。

從宮人那里得知云夢兮到了這里，他腳不停步當即馭著浴雪鳥來到這里，就想質問她為何這么做，質問她到底把自己放不放在眼里？

可看到眼前這一幕時，軒轅逸什么話也說不出。

只是靜靜的站在離她不遠處，看著她嬌小身影小心翼翼做出的每一個動作，看著她泛紅的眼睛不由自主流露出每一個痛苦絕望的神色。

云夢兮順著赤幽的視線回首望去，清冷面容沉寂得如同一汪無波瀾的湖水，飛雪凄迷了她的眼睛，看不真切。

可就那么冷冷淡淡的一眼，卻是那般恍如隔世的冷漠疏離，軒轅逸的心像是被一只殘忍的手撕扯了一下，陣陣疼痛錐心。

云夢兮斂回視線，冷道：“赤幽，我們走。”

“是，主人。”

“軒轅逸。”站在軒轅逸身側，云夢兮眸光看著前方的銀白，沒有一點焦距，薄唇輕啟，一字一頓緩道：“害死慕容南星的所有人，我都會讓他們給星兒陪葬，一個都不會放過！”

雪浮云端，天際云霧森象萬千，風回婆娑舞，巧開頃刻花，落下凡塵，使盡寒徹骨。

云夢兮的聲音平淡似秋水，卻比這雪還冰寒了幾分，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是不容置喙的下達命令！

軒轅逸眼看著少女從身邊走過，明明近在咫尺，卻生生感覺馬上就要消失了一樣，他們之間像隔著前所未有的鴻溝，根本無法僭越。

軒轅逸忽然覺得有些害怕，這種感覺和幼年時，自己親眼看到她墜入假山下而無能為力一樣的恐懼。

本以為只要他成為帝王，擁有無上權力和能力，羽翼豐滿，就可以給她一方庇佑，但是此去經年、歲月變更，辦不到的依舊辦不到。

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卻走得像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軒轅逸直覺告訴他，若此刻不能留下她，他們就永遠也見不到了一樣，不知道是不是本能使然。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云夢兮的胳膊，透過單薄衣衫，她涼薄的體溫漫漫傳入軒轅逸些許溫熱的手中。

不是軒轅的手很溫暖，實在是她的體溫太過冰涼，也就是這冰涼體溫讓任何話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軒轅逸身體一滯，劍鋒般的薄唇啟了閉，閉了啟，反復了幾次，終是什么也沒有說，松開她的肩任其消失在漫天飛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