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唯面色從容,瞥見她的反應繼續往下講。
“不過定金我已交給你,我也能覺察到你蠻不容易的,因此我想定金那五百萬,我一個人名義轉給你。”
“至于你手上的支票,我還是物歸原主。”
“反正外公還不知道你答應我參賽,明天讓他更好的人選吧。”
這番言辭不禁讓顧情有點迷糊。
她沒聽懂蕭唯的意思,“蕭小姐,莫非你懷疑我不能讓你外公贏得比賽?”
蕭唯的神情似是而非,語氣婉轉地答復:“也不能完全這么說,只是我心存顧慮。”
“雖然外公肯定不會只請你一人上場,但我覺得明天的比賽,每場都對他很重要。”
“簡單來說,我不想外公輸,也不想看你為了錢拿命去賭。”
在蕭唯眼里,顧情始終是那種貧民窟女孩的形象。
為了錢為改變命運無視風險。
她覺得顧情并沒強悍到戰無不勝的地步,盡管今天在包廂打倒了段師傅,但這白衫老人一把年紀,疏于防范失手也很正常。
“蕭小姐請放心,我答應你外公參賽就不會輸,至少能夠解決問題。”
對于蕭唯的建議,顧情并沒有接納,“還有我打比賽不是為了錢。”
不為錢還能為什么?
蕭唯在心里冷笑一聲,聽顧情這么說,更加認定她死活要參加比賽,就是奔著巨額酬金去的。
可五百萬對普通人來說也是一大筆錢了啊。
蕭唯嘆了口氣,開始覺得顧情這人有點貪心。
“顧小姐,請別怪我說話太直。”
她眼里多了一絲不屑,“你有身手不假,但你的水平還有欠缺,至少很難對抗華北武協的精英子弟。”
本來蕭唯還以為這是一場商業賽事,直到廳陳培文提起蘇玉笛,才明白是與進來的會長之爭有關。
為了讓顧情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她只好加重語氣:“這么說吧,你若不聽我勸告堅持出戰,明晚在賽場上與各路精英一決高下,無論出什么事,你都要自負后果,生死狀可不是簽著玩的。”
“說真的,我希望你別為了錢玩命,畢竟錢再重要也要有命花啊……”
“況且我不想讓看到淮南傷心,也不愿見到外公大失所望。”
蕭唯嘲弄地笑笑,她覺得顧情盲目又自負,會耍幾招江湖功夫,就敢和武協精英叫板。
顧情的態度照舊堅決:“不,我也真的不是為錢。”
“還有我已收下定金,這場比賽我肯定會出場。”
“你——!”
見顧情如此頑固,蕭唯也急了,干脆強勢作出決定:“算了,反正你要參賽的事我不會告訴外公,明晚也不會有人接你去賽場的。”
說著她拿出名片遞給顧情,“現在你把支票還給我吧,晚點你把銀行賬號發過來,我會把定金的五百萬轉到你賬戶上。”
“比賽這件事你就當沒發生過。”
瞥見蕭唯疾言厲色,顧情卻溫潤一笑:“支票我收了,豈有還回去的道理?”
“再有我說過有能力解決問題,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蕭唯這輩子都沒見過顧情這種固執鬼。
她扶著額頭滿心懊惱,不耐煩地解釋:“這和我相不相信你沒關系,你怎么聽不懂我的話?”
“實話跟你說吧,你的其中一個對手叫蘇玉笛,我聽說她在兩天前修復好了丹田,之前斷掉的手筋也接上了。”
“這女人現在簡直就像女魔頭,能打能扛,整個武協沒人是她的對手。”
“顧小姐,敢問你憑什么打贏蘇玉笛?”
“她可不是普通人,現在連我外公都不是她對手,我只怕你到時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為了勸說顧情,蕭唯說得口干舌燥,她猛喝一大口橙汁,全然不顧大家閨秀的形象。
要不是她對慕淮南抱有好感,心知顧情對他很重要,才懶得多管閑事呢。
加上今晚酒吧發生的事,蕭唯對顧情心存感激,所以才極力勸阻她不要去送死。
“謝謝蕭小姐為我著想。”
語氣雖有點重,但顧情聽出蕭唯沒有惡意。
“你等我的好消息吧,明晚一切將會塵埃落定。”
顧情淡然回應她,眸中的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兩人談到這里,蕭唯徹底無語。
她總算明白什么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顧情表面上裝得神乎其神,其實還不是想要那五千萬酬金?
“罷了罷了,人要作死誰也攔不住!”
蕭唯冷笑一聲,眼神忽然凌厲了幾分,“還有一件事!”
她刁鉆地盯著顧情:“我知道淮南之所以叫你姐,是因為你們的地下戀情還沒公開。”
“顧小姐我拜托你,你自己不要命,但別傷害淮南的感情,他的心很純凈的,經受不住那么多折騰。”
“你說你們搞姐弟戀也就算了,你做人家女朋友能不能有點責任感……”
蕭唯一句句數落著顧情,覺得她根本就不配得到慕淮南的寵愛。
不過批評教育還沒結束,慕淮南就打著飽嗝走過來。
見慕淮南在身邊坐下,顧情挑了挑眉,“你上廁所還是蓋廁所,怎么去那么久?”
“哎呀別提了,我剛洗完手就接到我媽的電話。”
慕淮南一臉生無可戀,“你也了解她嘮叨起來有多可怕,我一直在洗手間聽她念經,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對桌的蕭唯早已收回火氣,又擺出清冷的姿態慢悠悠地喝橙汁。
當晚夜宵結束后,慕淮南買完單就乘坐蕭唯的車回酒店。
洗了個熱水澡,他躺在床上睡意全無,拿起手機撥通了慕景辰的號碼。
電話接通,另一邊傳來慕景辰淡漠的聲音,“淮南?這么晚你有事?”
慕淮南長嘆一口氣,“大哥,你能不能正常點?剛才咱媽又找我訴苦了,我耳朵都快生繭了……”
“我哪里不正常?”
慕景辰的音色深沉冷淡,對慕淮南的困擾無動于衷。
如果換做以前,他至少會耐心哄弟弟幾句,若趕上心情好,還會陪他一起吐槽李雨芬。
可現在慕景辰不同了,他不關心兒女情長,甚至對胸無大志的慕淮南有點討厭。
“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繼續忙了。”
慕景辰說完準備掛電話。
“別掛別掛,等等等等!”
慕淮南趕緊攔住大哥,語速飛快道:“我有事,而且還是一件喜事,保證讓你欣喜若狂!”
“今晚我被劇組的哥們叫到酒吧,大哥你猜猜看,我剛巧碰到了誰?”
聽筒那邊一片沉默。
慕淮南嘰里呱啦,自說自話:“嘿嘿,果然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連我都沒想到,居然在酒吧里碰到嫂子了!”
“大哥你也知道,以前顧情很少喝酒的,可她今晚喝得酩酊大醉,簡直就是個酒桶。”
“當時我都看傻了,等我走過去,顧情一看是我,立馬開始痛哭流涕,嘴里還不停地哭喊。”
“她抱著我哭訴:淮南啊,我好想念你大哥,我想他想得睡不著覺,整個人都像丟了魂,可惜景辰被我弄丟了。”
慕淮南說得眉飛色舞,一手拿電話一手比劃著,“俗話說酒后吐真言,我才發現原來嫂子對你癡心一片,而且一直在等你呢,還說今生非你不嫁……”
“你給我滾蛋!”
慕景辰壓根就沒被打動,聲音也比剛才更加冷厲。
“慕淮南,你二十幾歲的人,不要總是裝瘋賣傻!”
“你半夜打電話胡說八道,腦子進水還是吃飽撐的?”
訓斥完弟弟,慕景辰的火氣不減,“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沒正經事別給我打電話!”
“大哥,你干嘛這么認真?你不會真生我的氣吧?”
慕淮南委屈巴巴,懶洋洋地解釋:“今晚我確實和嫂子在酒吧,剛才我們還一起吃夜宵呢。”
“況且你不想聽我提起嫂子,這分明是逃避現實嘛,其實你心里沒有真的放下她,我沒說錯吧?”
“閉嘴!”
慕景辰冷聲打斷他,聲音冷得仿若墜入冰窟。
“慕淮南,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的私事你少管,否則我不但拉黑你,以后也不會再認你這個弟弟!”
“啊……”
聽大哥的口氣不像開玩笑,慕淮南瞪大眼睛,“大哥你不是吧,難道你真像咱媽說的六親不認了?”
對于慕景辰的劇變,他無論在習慣上還是情感上都難以接受。
“哎……”
沉默幾秒,慕淮南幽幽嘆息,“好吧好吧,以后我少給你添堵就是了。”
“不過在掛電話之前,有件事呢還是跟你說一下。”
“自從你和嫂子斷了聯系,估計她每天過得很不開心,于是她為了宣泄情緒,就去參加了一個什么比武大賽。”
“聽說賽場上高手如云,而且還要簽生死狀呢,明晚就要開戰了,我真擔心嫂子的狀態呢。”
“打不過對手都是小事,萬一被人活活打死了呢……”
使完最后一個小心思,慕淮南及時掐斷了通話,同時把手機關機。
“啪嗒!”
他把手機丟在大床另一邊,得意洋洋地伸著懶腰。
“哼!弟弟都不認了,你一個人著急去吧!”
慕淮南喃喃自語,他不信慕景辰真有那么冷酷。
同一時刻,錦城南都區。
在一座富人聚集的豪華小區內,慕景辰正坐在書房的電腦前,處理著來自江城的工作郵件。
雖然他暫住在錦城,但慕氏公司還是不能丟。
白天慕景辰四處奔忙,一到晚上就開始通宵達旦遠程處理工作,儼然就是個工作狂。
可是今夜不太一樣。
剛才慕淮南那通電話打破了平靜。
此刻他雙手捧著手機,呆望著已結束通話的屏幕。
比武大賽……
狀態不佳……
生死狀……
慕淮南說過的話一遍遍在耳邊回放。
慕景辰臉上沒什么表情,但他的大腦在嗡嗡作響。
忽然,他的雙手仿佛不受自己支配,下意識回撥慕淮南的號碼。
“嘟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后……”
慕淮南關機了?
慕景辰的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急火。
咬了咬唇瓣,他又嘗試撥打弟弟新辦的手機號。
可惜這個號碼也是處于關機狀態,但慕淮南開通了一個語音留言的功能。
慕景辰挪了挪身體,本想給弟弟留言但還是選擇放棄。
“哐當!”
下一秒,慕景辰的情緒爆發出來,猛地把手機重摔在地板上。
寧靜的深夜這響聲急速擴散,哪怕隔著幾個房間都聽得一清二楚。
手機屏幕頃刻如蛛網破碎開裂,其中一個角也被摔得不成樣子。
過了半分鐘,書房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李雨芬推門走進來,哭喪著臉直拍大腿:“祖宗哎,你又在作什么妖?”
“這大半夜的,我和你爸剛睡著就被你嚇醒了……”
自打他們舉家搬回錦城,李雨芬就發現大兒子好像脫胎換骨,完全和過去判若兩人。
他比從前上進多了,甚至為爭權不擇手段。
短短幾天內,慕景辰能順利在慕家站穩腳跟,靠的就是鐵腕作風,除了權利和資產毫無親情可言。
開始李雨芬還在夸兒子爭氣,但很快連一貫勢力自私的她都看不過眼。
勸說對慕景辰是不奏效的,相反李雨芬看到兒子從未有過的可怕面貌,如同摘下面具,露出獠牙的魔鬼。
站在門口,李雨芬小心翼翼地問:“景辰,你咋還不睡覺?剛才你在摔什么東西啊?”
慕景辰沒有回應,眼前浮現出許多年前的情景。
那天傍晚他放學回家,進門就看到家里多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
那時的顧情膽小怯弱,無論做什么都是輕手輕腳。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
李雨芬還沒走,她也知道現在慕景辰不正常,只好無可奈何地開口:“景辰啊,這兩天我有點神經衰弱,你在書房小聲點啊……”
“對不起媽,你回去繼續睡吧。”
慕景辰面無表情,他低垂著眼皮,只有喉結動了動。
說完他起身把母親送出書房,然后重新關上門。
走到窗邊,慕景辰凝視著窗外黢黑的夜空,在玻璃反光中看到自己的臉。
他仿佛被抽空靈魂,只剩下被悲哀吞噬的殘相。
臨近午夜,顧情陪慕淮南吃完夜宵分別后,便乘坐出租車返回住所。
雖然田宗亮送了一輛帕加尼,但她考慮到開著豪車滿街跑太過招搖,還不如打車低調踏實。
出租車在夜路上狂奔,晚風從窗口吹拂進來。
顧情靠著椅背閉目養神,正當晃悠悠地打瞌睡時,司機突然猛踩剎車停了下來。
“走路不長眼睛啊!”
司機差點撞到過馬路的人,氣得當場破口大罵。
顧情睜開眼睛,瞥向滿頭冷汗的司機:“師傅,你還是下去看看吧……”
“嗯,不然真有什么事,倒霉的還是我!”
司機搖頭抱怨一聲,下車查看情況。
顧情閑來無事也跟了下來, 看見車頭處趴著一個手臂打石膏的男人。
“喂!你別裝死啊,想碰瓷我可不怕你!”
司機蹲在地上沒好氣地呼喚他。
本來車子在正常行駛,是這個男人莫名其妙沖上馬路。
這時男人身子動了動,嘴里哼唧著,慢悠悠地解釋:“不……我不是碰瓷的,麻煩你把我扶起來。”
顧情站在旁邊觀望,黑燈瞎火的看不清趴在地上的男人,但意外發覺這聲音格外耳熟。
馬仙師?
顧情眸色一頓,連忙向司機示意:“師傅幫個忙,幫我把他翻過來,我好像認識他……”
“啊?你們認識?”
司機不禁有點懵比,怎么會這么巧合。
隨即兩人把地上的男人翻個身,顧情仔細一瞧果然是昨天幫鐘家驅邪的馬仙師。
然而他此刻的模樣比昨天還慘,不僅摔得滿臉是血,胳膊上的石膏也碎了,衣服上還沾著污漬。
馬仙師被扶起來,他后背靠著車頭坐在地上,頭腦清醒一些后,瞇著眼睛左看右看。
很快他認出顧情,臉上多了些許欣喜的神色,“顧醫生,原來是你啊……”
“馬仙師,你不是住院了嗎?怎么會大半夜出現在馬路上?”
顧情詫異地詢問他,暗想以鐘歲寒的人品,按說應該不會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既然他派手下把馬仙師送到醫院,肯定不會出爾反爾,事后報復。
可馬仙師似乎有苦難言,捂著胸口干咳幾聲,吞吞吐吐道:“我是住院了,但今天吃完晚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