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剛過，藍一刀就尋上了門來。

因是前頭有客在，蕭寧便在后院接待了藍一刀。

藍一刀擱下了一籃子果子，蕭寧隨手拿了一顆，在衣襟上隨意地擦了擦，“咔嚓”地咬了一口，味道酸澀，叫她忍不住蹙起了眉。

“丫頭，你要這果子作甚？”藍一刀不解，開口詢問道。

蕭寧唇角微翹，淡然一笑：“用來煮酒。”

“煮酒？”藍一刀聞言，更加不解了。

蕭寧唇畔笑意更濃，微瞇著眼眸，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這野果子煮酒是最好不過的了，若是再配上了五石散，更能激發藥效，經昨兒一事，唐洛塵必定心有不甘，他那種二世祖，上頭有人遮風擋雨的，自然是不會害怕，藍先生大可以將是這果子酒拿回八珍樓，到時候，他自然會……”

不用蕭寧把話說完，藍一刀也明了其中的門道。

他坐在了會所的院子里，看著蕭寧忙活著用野果子煮酒。

沒一會兒的功夫，滿院子都是果香酒香，即便是聞到了，他都忍不住咂了咂嘴，藍一刀是江湖人，快意恩仇，性子爽利，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蕭寧舀了一碗果子酒，奉到了他的面前。

“藍先生，昨日的救命之恩，還沒有好好謝過你。”蕭寧微微欠身：“蕭寧，敬您。”

藍一刀接過了蕭寧手中的酒碗，一口飲下，果不其然，入口柔一線喉，既有果子的酸甜味，又有酒水的爽口。

而且，味道入口經久不散，堪稱是好酒。

“丫頭，你這手藝不錯。”

蕭寧莞爾：“若是先生不嫌棄，往后若是得了空，便來我這里。”

說話時，蕭寧從袖兜里拿出了一個赭石色繡海棠花的荷包，擱在了石桌上，輕推到了藍一刀的面前：“先生，這是第一樓的房契和地契，如今，張掌勺已經不在了，我也不好霸人房產鋪面。”

“這……”藍一刀微微皺眉。

這兩日，他里里外外已經打聽了一個遍，的確如蕭寧所言，這第一樓的房契和地契，確實是蕭寧和張一廚比試之下，光明正大得來的。

“這本就應是屬于你的，你無需歸還，還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蕭寧又把他遞過來的荷包推了回去：“漕幫是刀口舔血的買賣，您年歲也不小了，還有個閨女要照顧，還是早些走回正途吧，過些安生的日子。”

“這……”

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已過了不知多少個年頭了，這還是*有人如此勸他，而且，還是一個和自個兒女兒年歲差不多的丫頭，不知為何，藍一刀的心里暖暖的。

他愣了半晌，點頭收了下來。

隨后，藍一刀攜著一壇子果子酒，回到了八珍樓。

他一向粗魯慣了，直接把果子酒扔在了賬房柜臺上，驚得唐寧玉一個哆嗦，連算盤珠子都撥錯了好幾個。

“大爺，您這是……”唐寧玉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滿是疑惑地看著藍一刀。

藍一刀瞥了唐寧玉一眼，啐了一聲：“賞你了。”

說完，便徑自上了二樓客房，留下了唐寧玉一個人，盯著酒壇子愣了半晌。

昨兒的事情，在唐洛塵看來，的確是不值一提，雖然，沒有殺了蕭寧，但能把她嚇得半死，唐洛塵的心情也好上了不少，或多或少能夠寬慰一點尿褲子的心情。

吃了花酒，臉蛋紅彤彤的，一步三晃地回了八珍樓。

這段時日，唐洛塵都賴在八珍樓，終日吃花酒光青樓，時常帶青樓女子來這過夜，弄得八珍樓烏煙瘴氣的，還沒人敢說上兩句。

唐洛塵瞧著唐寧玉對一個酒壇子愣出了神，湊了過去聞了聞，一股子濃香涌入了鼻端之中：“姐，你還藏著好酒。”

話音一落，唐洛塵也不理會唐寧玉制止，端起了酒壇子就大口大口地灌了起來。

本就吃了花酒，再加上，蕭寧所熬制的果子酒，雖然入口酸甜，但是后勁卻是十足十的，這一口下去，唐洛塵已是飄飄然了，左手抱著個酒壇子，右手攔個衣著暴露，濃妝艷抹的青樓女子，搖搖晃晃地上了二樓。

沒一會子的功夫，八珍樓的二樓客房里，就傳來了咿咿呀呀的聲音。

酒色蝕骨，唐洛塵從懷里拿出了一個白玉瓷瓶，倒出了些許的粉末，就著果子酒，送進了自個兒的肚子里。

他尋常也是用酒水吞服五石散的，也沒出過什么岔子，也不知道今兒是怎么了，勁兒頭卻如此之大。

眼前漸漸模糊，似是瞧見了仙女在眼前飛過，口涎直流，舌頭僵硬，愣是說不出一句囫圇個的話來。

房中青樓女子，欲要拉住唐洛塵，卻被他一把推開，他一邊朝著門口跑，一邊撕扯著自個兒衣裳。

待唐洛塵沖到了八珍樓的大門口時，身上的中衣敞開，露出了大片肌膚。

唐寧玉已是傻了眼，僵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吩咐人去抓他：“快，快把他攔下來。”

唐家在濮陽縣中可謂是一等一有頭臉的大家族，這位縣令大人的名聲雖然不怎么好，但是卻極重視家族。

這個時代，家族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家族的名聲若是被敗壞了，可要比個人的名聲還要緊。

特別是唐杰的年事已高，唐洛塵、唐寧玉的父輩之中，皆是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的草包，沒一個出挑的，唐杰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這個嫡長孫的身上。

眼瞧著，唐洛塵已經脫光了衣裳，狀如癲狂一般，在八珍樓外和幾個小二撕扯著。

野果子酒全然將五石散的藥效發揮了出來，三兩個粗使的小二，竟不是身材瘦削的唐洛塵的對手。

蕭寧吩咐石頭搬了一把椅子，端坐在會所外頭，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瞧著熱鬧。

唐洛塵藥效沖了腦門，隨手拉過了一個過路的，就朝著人家的臉上親了下去，蕭寧瞧見了這一幕，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親吻的這位，蕭寧可是認識的，濮陽縣里赫赫有名的丑女，賣豬肉的朱肉榮的女兒。

這個姑娘，丑得叫人不敢直視，去年一滴相思淚，今年還未至唇邊，她臉似滿月，下巴上還有一個如鵪鶉蛋般大小的黑痣，上邊還有一撮黑毛。

朱姑娘膚色黑如炭，還生了一臉的黃斑，叫人多看一眼，都不覺得毛骨悚然。

唐杰引進了優良基因，娶得是當年濮陽縣的第一美人康氏，成功的改良了第二代的基因，唐洛塵的母親又是滄州的大家閨秀，容顏姣好，自然，唐洛塵也生得漂亮清雋。

朱姑娘已年過二十，卻依舊無人問津，今兒，也算是開了葷腥。

抱著唐洛塵就不肯撒搜，說啥也得要他負責人。

唐寧玉一臉的黑線，著實不敢睜開眼睛，瞧這一場驚悚的景象，忙不迭地急聲喊道：“趕緊、趕緊給我把他們拉開。”

朱姑娘拿出了殺豬時的勁兒頭，愣是不肯撒手，還一個勁兒地在唐洛塵的身上揩油。

唐洛塵雙眼猩紅，已分不出眼前之人，到底是朱姑娘還是青樓花魁，抱著朱姑娘親了半晌，還要繼續下去。

蕭寧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忍著腹中惡心，別過了頭去，不敢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