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寧第一次殺一個人，或者說，第一次殺一個普通人……

那種作為動物殺害同類的本能的厭惡、抗拒、煩悶、驚恐一瞬間涌上心頭，讓他感覺無比的狂躁、難受。

但下一刻，那種驚慌恐懼的難受又化作滿腔火種，幾乎焚毀一切，他只覺得滿身狂暴想要發泄，滿身戾氣想要傾倒。

二樓傳來一聲凄厲尖叫，與此同時，一道無比強大的氣勢從樓道上飛速朝他逼近。

唐寧收回匕首，朝著那急速撲來的影子撞在一起。

一股巨力自胸腔蔓延自全身，他身體不受控制的狠狠砸在地上。

匕首“叮當”一聲摔在地上，他嘔出一口鮮血，眼睛里本已經有消退跡象的鮮紅再次瘋狂蔓延……

“你敢殺幽魂的人！你該死！”

影子再次撲上來，配著二樓的尖叫聲，顯得詭異而冰冷。

唐寧一手撕下雨衣，一個翻身，撿起匕首，卻是硬扛著那影子的當頭一拳，匕首在他手心轉了個圈，陡然脫手而出。

唐寧只覺腦門巨震，眼前陡然一黑，幾乎暈厥，卻被他強行清醒過來。

那影子驚呼一聲，轉身想要去攔住那匕首，卻被唐寧反手抱住，摔倒在地。

“噗嗤”一聲輕響，匕首準確穿透二樓那女人的身體，牢牢釘在后面的墻壁，發出“嗡嗡”鳴響。

影子狂怒，一把看不見的刀斬向唐寧脖頸。

唐寧學著那食尸鬼的樣子，合身撲上，一口咬在影子出刀的手腕上。

一聲尖銳的痛呼幾乎刺破唐寧的耳膜，但他沒有停，反手摸過腰間，三枚鎮魂釘朝著那黑影腦門扎下。

黑影劇烈掙扎，抬手想要阻止唐寧，卻發現他此時的力氣……竟大得不似一個人！！！

又是一陣刺耳的尖叫，黑影漸漸凝實，化作一個年輕男子的模樣，俊逸、陰狠。

“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男子在咆哮。

唐寧紅著眼睛，輕笑道：“我知道，三枚釘子刺入腦門都死不了的，不是怪異，就是天賦血脈，你顯然是后者。”

但下一刻，又一枚鎮魂釘刺入男子的胸口，再兩枚刺入雙膝、又兩枚刺入雙臂。

于是男子徹底動彈不得，只虛弱而兇狠的低聲呢喃：“你會死的，你一定會死！”

“這話，很多人都跟我說過……但我現在還是個人，沒死呢。”

唐寧緩緩爬起身來，接過男子手上那柄宛如透明的古怪戰刀，比劃了一下男子脖頸的方位，高高舉起，狠狠朝下砍落……

“住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唐寧看也沒看，左手又是三枚鎮魂釘射出，右手斬刀揮落。

然后就聽見兩聲慘叫。

再然后……除了撞門聲，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唐寧笑了，先是嘴角微微上揚，然后笑容越來越盛，笑出了聲，然后哈哈狂笑。

他抬起袖子，想要擦拭臉上的血，但只是讓那血染得正張臉都是。

他順著樓梯走上二樓，看見了兩個癱倒在地的女人，一個人到中年、風韻猶存、滿臉驚駭，另一個俏麗動人、身材裊娜，二十多歲年紀，滿臉錯愕，雙瞳卻已經沒了光彩。

然后唐寧看見那個趴在二樓圍欄上，一臉不解、一臉恐懼、一臉怨恨看著自己的小男孩兒，看年紀，恐怕才剛過十歲。

但這樣的年紀，才往往能將一件事、一個恩、一樁仇恨記到骨子里，而且唐寧看得出來，那樣堅毅的目光，只要不被命運捉弄，以后一定是個人杰。

于是他提著那柄仍是透明的戰刀，一步步走近，緩緩舉起。

男孩兒仍是目光堅毅看著他。

“你……你不能……殺他。”

不遠處一個渾身顫抖、穿著工作服的中年女人開了口。

唐寧望去，與她同樣的顫抖的還有二十幾個，都是沒來得及逃走的傭人。

唐寧咧嘴一笑，原本他笑起來很好看，但此時滿臉血污，竟顯得宛如殺人狂魔，令人見之發狂。

“你說什么？”唐寧問道。

中年女人身子一震，目光避開唐寧那雙通紅的眼睛，過了半晌，卻再次看向唐寧：“你……不能殺他，他還是個孩子。”

唐寧仰天無聲發笑。

“是啊，他們都只是孩子，可另外兩個孩子，昨晚死了，死得無聲無息，除妖師出手，想必警察查不出真相，他們注定死得不明不白。”

“這不是最要緊的，我原本來，只是想殺他一人……你知道最要緊的是什么嗎？”

“最要緊的，是我剛才在院子里看見了兩條狗、一只貓，風來了，他們躲進了自己的小木屋，睡得很平靜。”

“……”中年女人仿佛看一個瘋子一樣的看著唐寧，嘴角張闔半晌，才再次擠出那句話：“他……只是個孩子。”

唐寧的刀已經舉到最高，但忽然發現，自己好像陡然失去了力氣。

“算了，我累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他收起了刀，緩緩下樓，看著滿地血污、尸體，他拍了拍背后一直不曾取下的匣子，搖頭苦笑道：“看來，今天沒你出手的機會啦，正主不是他們……”

隨著“哐當”一聲巨響，門口煙塵滾滾，炸彈終于擊破了那堅硬得足以防彈的木門，無數警察、保鏢沖進屋內。

看著眼前的一幕，所有人瞬間呆住，全部緊咬了牙，默不作聲……

得到門衛電話趕來的警察快速封鎖現場，將所有人帶離房子。

“也不知道那個人用了什么手段，所有人都不記得他的樣貌、甚至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男是女、是高是矮……而且沿途所有攝像頭同時損壞。”一個警察輕嘆一聲道，“這是個真正頂尖的職業殺手。”

“這明顯已經超出了職業殺手的范疇了，要我說，這幾乎算是鬧鬼了。”

“放屁，這是作為一個警察該說的話嗎？”

“我……我知道他長的什么樣子？”一個稚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兩個警察看去，見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