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洶大火蔓延整個蘇園，時而一兩聲慘叫傳出，但那大火仿佛長了眼睛，瞬間便吞沒一切。

唐寧就坐在蘇園圍墻外小山坡的一顆大樹樹丫上，靜靜看著眼前一切，看著連天穹都被染成暗紅色。

那只畫傘妖終究沒有太心狠，大部分蘇園的傭人都提前放假回家，然而蘇園里蘇家七口，盡數葬身火海。

蘇染拉著弟弟蘇銘就站在樹丫下，靜靜的看著眼前一切。

“那把古董傘呢？”唐寧問道。

“扔在了閣樓上，現在應該陪著我爺爺呢。”

看著眼前的火海，聽著這話，唐寧心底發寒。

“這麻煩就大了，”唐寧低頭看了眼樹下的蘇染，似笑非笑道，“很多人都不會放過你的。”

“所以以后，我準備跟著你啦。”蘇染仰頭輕笑，那笑容宛如冰消學霽，美得不可方物。

唐寧險些一頭栽下去。

“跟著我？跟著我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蘇染說道。

語氣平靜得唐寧一陣毛骨悚然。

唐寧皺眉：“這一把火燒斷了你的根，想必你再也用不了蘇家的錢，而我都自身難保，可養不活你們倆。”

蘇染笑道：“你才收到兩百萬，夠用一陣了。放心，那兩百萬是老頭子提前準備好的，來路很正，沒人會注意到你。”

“那是我的錢，你之前說過的。”唐寧裹了裹兜里的銀行卡。

“哎……那我只能帶著弟弟去警察局啦。”

蘇染可憐楚楚仰頭看著唐寧，唐寧居高臨下，透過雪白修長的脖頸，隱隱能看到長裙衣襟里一抹令人驚艷的光彩。

“到時候他們問我一些事情，坦白從寬，說不得只能推到你身上啦，如果給你惹上麻煩……你要相信，那一定不是我的本意。”

唐寧聽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紅顏禍水——這個詞他到今天才理解了其中內涵，不過這領悟來得有些痛苦。

世界上果然沒有免費的餡餅……

“一天三餐，每人每餐十塊，另外每個月每人一千零花錢，不能再多了。”唐寧道。

“可是……十塊錢，不是只能吃素嗎？”蘇染喪著臉，“我吃素倒沒什么，我弟弟才十二歲，還在長身體……”

“每餐二十！”

唐寧覺得心在滴血。

“可是，我一個女孩子，總需要些包包化妝品什么的，偶爾還需要逛逛街……”

唐寧不等他說完，已經“嗖”的一下從樹丫上跳了下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姐姐，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小男孩兒抬頭問道。

蘇染沒有回答，只咯咯兒笑出聲來，直到最后笑彎了腰，笑出了眼淚。

“哎……如果早幾年遇上這樣的好人，姐姐們就不用痛苦的死。”

她輕聲呢喃了一句，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哪里還有一點女神模樣。

“哎……”

遠處一個樹丫上，唐寧看著這一幕不禁輕嘆一聲。

他不知道那個女孩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以至于她寧愿招惹妖物、寧愿不要性命也要毀了自己的家，殺了自己的親爺爺。

與此同時，他更明白了一個真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從來不是妖物，而是人心。

他看著一切盡毀，卻不覺得可惜，更懶得去了解其中的緣故。

人總是要死的，至于悲天憫人，那是神的事情，與他何干？

……

當月亮爬上樹梢，唐寧收了古董算盤，回頭看了眼亮著燈的臥室，聽著里面講故事的聲音，竟出奇的覺得溫暖。

剛從破舊的柜子里掏出一條破舊的棉被，唐寧忽然聽見外面響起古怪的笛聲。

默默的將棉被鋪在沙發上，唐寧拿了件外套出了店門，又默默將店門關好。

順著笛聲，穿過幾條街道，周圍漸漸清冷。

這是一片還沒完工的建筑工地，土坯樓處處聳立，一個個白天轟鳴的機器都顯得安靜平和，寥寥幾處照明燈勾勒出許多陰暗。

唐寧看著一處晦暗地，開口道：“特意引我來這里，又不出來見人，是個什么道理？”

陰暗里爬出一個人來。

是的，爬著的人。

一身破敗的袍子配上裸露在外的修長腿毛，長發順著額頭垂到地上，完美的遮住了臉。

說是個人，倒更像是鬼一些。

伴隨著一陣“桀桀”的古怪滲人的笑聲，那怪物緩緩爬近唐寧，又圍著他轉了兩圈。

“除妖師？這小小的寧陽市，居然還有這么年輕的除妖師。”

唐寧瞥了瞥嘴，道：“如果你喊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那我要回去睡覺了。”

怪物身子蠕動了一下，微微前傾，胳膊扭成人類無法企及的角度。

“那個魅，還給我。”

“呵，果然是你。”唐寧輕笑一聲，“我抓住的，就該是我的。”

“你一個除妖師，要魅作甚？還給我，我會離開寧陽。”

聲音依舊難聽到了極點。

唐寧伸手掏了掏耳朵：“我不想動手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在我改變主意之前，我希望你盡快消失。”

“吱……你找死！”

一聲刺耳鳴叫，怪物陡然躍起，朝著唐寧撲來，形狀像是一只蜘蛛……

唐寧仰頭，看著那宛如鋸齒般的嘴，以及上面掛著的血絲，險些嘔吐出來。

唐寧揚手，空中一道亮光閃動。

那怪物一雙猩紅的眼睛里盡是恐懼，凌空將身體扭曲成一個古怪的姿勢。

光亮劃過他的肩膀，立時腕下一塊帶血的肉。

怪物落在地上，四肢飛快律動，速度卻遠不及之前。

它呼吸沉重，透過骯臟長發，唐寧看得見那雙飽含恨意、暴戾、恐懼的血紅眼睛，但心里絲毫無感。

“說吧，誰讓你對那個丫頭動手的？你這樣骯臟的家伙，應該跟她沒有交集才是。”唐寧笑道，聲音平和溫暖。

“吱……你會死的，你會死的！”

那古怪四肢一陣扭曲，陡然朝后急速退去。

熟悉的逃跑的味道，唐寧很喜歡……

他咧了咧嘴，清澈的眼睛竟泛起絲絲紅暈，身上彌漫著一股令人恐懼的暴戾、陰狠。

他緩緩抬腳，正要上前，卻只聽“砰”的一聲爆響。

轉頭朝那聲音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絢爛煙花凌空綻放，碧綠混著金黃，顯得美不勝收。

唐寧立時停下腳步，盯著那怪物消失的方向半晌，眼睛里閃過瞬間掙扎，紅暈緩慢退卻。

下一刻，他便收起了匕首，轉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

過了約莫兩分鐘，幾道身影來到工地，他們統一黑色西裝，穿著軍靴，帶著鮮紅面巾，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每一個人身上都是冰冷冷的戾氣。

隨著頭領揮手，幾人分散開來四下巡視，移動速度快得驚人，不多時，一個人便雙手捧著一塊帶血的肉走到頭領面前。

“是變異種，二階……”

頭領看著那塊肉，咧嘴笑道。

“啊，寧陽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二階以上的怪異事件了……能傷了這樣的存在，莫非是除妖師？……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