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聞言，臉色微變。

與怪異的作戰(zhàn)，最忌在對方的主場。

這是個顛簸不破的真理，且給了試圖打破這一規(guī)則的人以殘忍的回報。

如果那水中怪異真的是三階，那么在人類并不靈活的水里，它的能力將會碾壓本可以與它匹敵的除妖師。

但唐寧心意已決。

一方面是根本沒有更好的辦法，畢竟那怪異吃了一次虧，想要再設(shè)法引誘他初來，很難，很難。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唐寧知道白棠是個旱鴨子，自己在水里作戰(zhàn)，她總沒可能出手干擾吧……

隨著“噗通”一聲，唐寧徑直墜入水中。

他卻沒看見，白棠此時神情非常怪異……

水中的世界另有天地，特別是深夜的湖水。

唐寧壓抑住人類畏水、畏黑的天性，深吸了口氣，便扎入水中，朝著深處游去。

周圍水草飄蕩，仿佛無數(shù)水鬼在朝著他招手。

再往前游了一段，水草漸少，只剩一片淤泥……

忽然，他覺得腳踝被什么纏住了，他以為纏住了哪根水草，擺了幾下，卻沒擺脫開去。

低頭看去，黑暗之中，一雙綠橙橙的眼睛就那么盯著自己……陰冷、詭異。

“嘩……”

幾乎就在看見那雙綠眼睛的瞬間，唐寧身體陡然折疊成古怪角度，黝黑的匕首破開層層水幕刺了下去。

然而那綠眼珠只是稍微轉(zhuǎn)動了一下，立時又消失不見，就仿佛一個人閉上了眼，沉寂于黑暗。

匕首毫無意外的刺空，腳踝的束縛感卻更緊了些，那不明物像是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惡意，想要絞斷他的腿。

唐寧抽出一枚鎮(zhèn)魂釘，彎腰收腿，霍然將那鎮(zhèn)魂釘射了出去。

一枚釘子，即便在水中阻力也不大，比之手握的匕首的確方便許多。

只聽“嗤”的一聲，那東西一聲慘叫。

然而唐寧卻只覺腳踝傳來一股劇痛，仿佛自己刺傷那東西，反倒讓它更加瘋狂，而且狠狠的將唐寧朝著湖底拖去。

……

岸上的白棠借著手機的光亮和月光，隱隱看著那離岸邊足有二十多米的地方湖水翻動，一串串水泡從中冒了出來。

忽然，湖畔爬出一個東西。

它長得宛如人形，全身沒有一根毛發(fā)，渾身宛如眼珠一般的疙瘩、一張丑陋的怪臉都顯得可怖異常。

它緩緩爬到白棠身邊，緩緩朝著白棠伸出那帶著某種體液、指甲分明的手。

白棠看了它一眼，卻沒有半分驚悚，甚至沒有一點驚訝，只是透著絲絲厭惡，冷哼一聲。

那怪物仿佛被嚇到，立時收回了手，嘴里發(fā)出“嗚嗚”的低沉叫聲。

“他就要死在湖底啦……”白棠嘆了口氣，仿佛在跟這怪物說話，又仿佛是自言自語。

那怪物也不知道聽懂沒有，只是“嗚嗚”發(fā)生。

“他其實真的是個好人，”白棠低沉著聲音道，“我聽蘇染跟我講過他的事情。這世上啊，看起來冷血的東西，其實也許不過是為了生存。而看起來溫和的東西，才總會無緣無故要人性命。”

“這沒什么道理可講。”

“對吧。”

說著，她看著湖中已經(jīng)漸漸止息的動蕩和水泡，忽然掉下一顆淚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受到那股濕潤，微微一愣。

“我……哭了？是因為一個好人，因我而死嗎？”

“可我不得不這樣做啊……不然只會死更多的人。”

旁邊的怪物忽然發(fā)出“咕咕”聲音，一雙幾乎占據(jù)三分之一臉頰的巨眼盯著湖面。

忽然，它轉(zhuǎn)身就跑，想要鉆入?yún)擦郑飬s陡然射出一點寒光。

那寒光瞬息從白棠耳邊掠過，在她身后濺起一片鮮血……

“嗚……”

怪物一聲悲鳴，卻終究消失在了林中……

白棠此時完全呆住。

她怔怔望著那水面，只聽“嘩啦”一聲，一個人從岸邊躍起，手里提著一個像是巨蛇一樣的東西。

“唐……唐寧！你還活著？！”白棠怔然道。

唐寧咧嘴，提了提手中的“大蛇”，嘿然笑道：“怎樣，雖然沒有抓住你說的那個三階怪異，卻提到了另一個三階水妖。”

白棠身子微微一顫，一雙眼睛看著唐寧，仿佛在盯著某種世上最危險的東西，震驚之中，帶著絲絲……恐懼。

唐寧卻眨巴了一下嘴，一臉惋惜道：“不過你那個任務(wù)終究沒有完成，它雖然受了傷，但跑進了林子，只怕就不會再出現(xiàn)在這里了，以后想要抓它更難。那二八分成……可惜了。”

說著，將那“大蛇”在白棠眼前晃了晃，咧嘴笑道：“不過好歹有點利息，這東西要是在‘黑市’上賣出去，只怕也值不少錢。”

此“黑市”非彼“黑市”，那是世間最殘忍的地方，性命不過是一個個籌碼和商品，但對唐寧這種缺錢的人來說，那就是個好地方。

白棠自然也只到黑市的事情，她干笑一聲，點頭道：“好，那我們回去吧？”

“回去？”唐寧眨了一下眼。

白棠猛然醒悟，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哦，我忘了你還提著一個水妖……不如，賣給我吧，三千萬，但我手上只有一千萬，另外兩千萬先欠著，如何？”

唐寧摸了摸自己淺淺的胡須，這才笑道：“好，黑市上想必也就這個價，不過欠債還錢，你可不能逃了。”

白棠笑道：“這是自然。”

能反手賺個三千萬，唐寧很開心，說實話，這是他從沒見過的巨款。

因為開心，他眼底那絲絲寒意、絲絲紅暈漸漸消散開來……

……

蘇染看見唐寧滿身泥巴的出現(xiàn)在門口，忙上前查看。

繞著唐寧轉(zhuǎn)了兩圈，她一雙水墨般的秀眉皺得厲害，問道：“你掉水坑里了？濕成這樣！有沒有受傷？”

唐寧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著她，搖頭道：“沒有受傷，我這樣厲害的人，誰又能傷得了我？”

蘇染白了他一眼：“你呀……”

只簡單兩個字，唐寧卻覺得心臟不受控制般的劇烈一跳。

忽然，唐寧看見店里還有個人，一個男人，他眼神登時微冷，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淡淡的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