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頭漸漸西斜，蘇染覺得雙腿有些發麻，便從門前石板上站了起來。

幾個喝醉酒的混子路過，瞧見她那張昏黃燈光下堪稱魅惑的臉，登時露出一個自認帥氣、卻其實寫滿了猥瑣的笑臉，搖搖晃晃朝這邊走來。

蘇染皺了皺眉，轉身想要回店，卻被幾人攔住去路。

“美女，大半夜的坐在這里吹風？”

“不如陪哥兒幾個出去喝一杯？”

“美女不說話，是不是瞧不起哥兒幾個？”

“哈哈，這是嬌羞，懂你媽個錘子，讓我來。”

一個滿身紋身的魁梧中年走上前來，伸手就要拉蘇染的小手，卻陡然被旁邊伸出來的另一只手握住。

“你他媽是誰啊？”

來人抬了抬頭上那一頂女士花邊帽子，露出一張五官分明的精致臉頰。

她咧嘴一笑，露出兩個酒窩，道：“天下耍流氓的，都是這德行嗎？連口頭禪都不知道更新一下。”

紋身中年看著這近在咫尺微笑著的臉，感受著手里握著的滑膩，只覺得酥到心坎兒里，哪里在意她是不是罵的臟話。

他登時咧出牙口，燦爛宛如菊花般笑道：“小姐你……”

一句話沒說完，就是“啊……”的一聲慘叫，他雙膝登時跪倒在地，臉色因為痛苦而有些扭曲。

“你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最討厭別人叫我小姐了！！！”

這凄厲的慘叫直嚇得眾人一哆嗦，酒登時醒了大半，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老大剛才伸出去的那只手掌，此刻正以一種十分古怪的角度折疊在了一起……

“滾蛋，趁我現在還不想殺人。”女人冷冷開口，顯得余氣未消。

一個小弟滿臉兇狠，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柄匕首正要上前，卻見那女人忽然轉頭看來，那分明很好看的眉眼卻冷得可怕，其中絲絲淡綠色的光彩更令那雙眼睛透著令人膽寒的詭異、陰森。

“叮當”一聲，匕首掉在地上，卻沒人敢撿。

人畢竟脫胎于野獸，對顯而易見的危險有著天然的感知能力，即便對方只是一個女人，終究再無一個人敢于挑釁。

“滾！”

幾乎只幾個呼吸，所有人立時逃得無影無蹤，只留地上那柄仍在搖晃的匕首。

“所以說，平常人就是平常人，他們也許不怕比他們更厲害的角色，但永遠會恐懼于他們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比如我展示了足以殺死他們的力氣，他們仍想出手殺我。但當我展示了屬于鬼怪的能力，即便簡單如一個眼神，他們就逃得無影無蹤。”

“你說是吧，蘇小妹？！”

女人彎腰撿起地上的匕首，伸手遞到蘇染面前，抿嘴笑道。

……

詛咒，這是陰陽法術之中最陰毒的一種。

千百年來，人世間無數高深的秘法都漸漸失傳，而這種害人害己的法術卻反倒頑強的傳承了下來。

這沒什么道理可講，大概是因為這法術簡單且威力強大，而世間的仇恨永遠比愛來得更熱烈、更讓人舍得犧牲……

當那怪物心臟斷口處陣陣黑色煙霧彌漫開來，飄入唐寧鼻孔，唐寧陡然明白。

他剛才在沈晚晴病房里聞到的，就是這種味道！

一種以性命為祭品、堪稱詛咒術中最陰毒的存在……

于是寸寸血絲染紅他的眼瞳。

“你救不了那個丫頭的，”宮晴川冷冷看著唐寧，神色卻難免多了絲戒備，“我宮家的秘術，你以為殺了施術者就能解除？那未免也太小瞧我宮家了。”

“實話告訴你，你剛才殺的，不過是這秘術的中繼罷了，你見不到真正的施術者，也必然殺不了他。”

“所以，你只能看著那丫頭一點點死去，和我弟弟一樣的死！”

唐寧嘆息一聲：“想必你很愛你弟弟……可惜了。”

“可惜什么？”宮晴川問道，心里覺得唐寧方才的嘆息難免有些古怪……像是透著股陰森。

“可惜你弟弟已經死了，”唐寧撇了撇嘴，“不然，我就可以親自動手，割破他的喉嚨，放干他的鮮血，看著他真正在痛苦中慢慢死掉。”

“你找死！！”宮晴川一聲厲喝。

然而不等他動作，唐寧已經朝著他猛撲而來。

宮晴川看著唐寧那四肢著地的模樣、看著他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心中陡然“咯噔”一響。

“這是一個瘋子？這是一個瘋子！！！”

宮晴川心里暗暗道了這一句，抽身就想后撤，卻陡然發現兩人之間那短短的距離頃刻化作烏有。

他反手三根透骨釘朝著唐寧面門射去，卻被唐寧輕易避閃開來。

他手掌劃過腰間，一柄軟劍登時發出“鐺”的一聲輕響，在空中挽出一片劍花、宛如堅不可摧的護盾。

但一柄黝黑丑陋的匕首只是伸進劍花，竟聽見“叮叮叮”一陣爆鳴，然后軟劍碎成無數渣滓，鋪落在地。

幾乎只是瞬間，唐寧便已經逼近他咫尺之內……

當唐寧那雙冰冷泛紅的眼睛與他近在咫尺，宮晴川心中的慌亂反倒登時消散無蹤。

“我說過，我是宮家人，你殺不了我。”宮晴川冷笑道。

唐寧低了低頭，看見那只拍在自己胸口的手掌，又看了看那只手掌的主人——一個白須垂垂的老頭兒。

他“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匍匐在地。

然而他喘息幾聲，仍是緩慢而堅定的抬起頭來，看著宮晴川，幾乎是一字一頓道：“我也說過，我，是唐家人！”

“所以當我想要殺人，宮家，攔不住我！”

唐寧嘴角咧起的詭異笑容，讓宮晴川覺得驚悚。

“殺了他！房叔，殺了他！殺了他！！！”

宮晴川幾乎瘋了一般大叫。

因為他忽然想起，唐寧殺自己寵物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

那白須老頭兒點了點頭，朝著唐寧邁了一步，下一刻，卻陡覺身后一股極度的鋒銳襲來。

那鋒銳速度快得令人絕望，他只來得及反身縱躍，想要躲閃。

飛在空中，下身傳來一陣劇痛。

他低頭下往，發現自己那雙腿，竟是留在了原地……

“我有辦法救她！”

當另一道鋒芒幾乎砍在宮晴川背脊，宮晴川閉了眼，大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