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看著夏導演兩人的反應也覺得很怪異，心里很是不安，剛才這位夏導演可是言之鑿鑿說，一定不讓李數干涉他呢，現在怎么如此老實聽李數的安排了，難道是像他之前說的“讓年輕人瞎折騰，他再上去救場~”？

路小佳忍不住提醒：“夏導，我們這時間緊，有幾個MTV要拍呢，你有什么不滿就直說吧。”

“不滿？”夏導演突然轉過頭來不樂意：

“我什么時候說不滿意了？我不是說按照這個拍嗎！？我有什么不滿的，不就是給李制片打下手嘛，我收錢辦事，絕對不會摸魚。”

路小佳都嚇傻了，連連擺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怎么這位夏導演還惱羞成怒上了？

李數在旁看在眼里，沒有任何反應，這夏導演羞愧是應該的，他剛才畫的這個分鏡圖的畫面和鏡頭語言，都是老謀子那部《我的父親母親》中的經典鏡頭。

老謀子雖然電影劇情飽受爭議，但他的畫面和藝術感，卻是享譽國際的，用這些鏡頭來拍《小芳》MTV自然是綽綽有余，夏導演雖然是知名電視劇導演，但跟老謀子這個國際大導演的藝術水準比起來，自然還是差得十萬八千里了。

只是這夏導師似乎有些惱羞成怒，說要“給他打下手……”這是李數沒有想到的。

李數心里也明白，現在他應該安撫好夏導演的情緒，服個軟，但……如果他當眾這么做的話，那他這個制片人只怕說話就沒人聽了，他們這是個新節目組，臺里都不好看，呂江也好，周小唯也罷，都是他從各個其他部門要過來的人，大家雖然嘴上沒說，心里恐怕多少有些不服氣他這個20出頭的制作人，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立立威。

李數心中暗暗衡量之后，就點點頭：“既然夏導這么說了，那就這樣辦吧。”說著李數順手把周小唯推上去：“女主角就用我們臺里的周小唯，夏導你看可以把？”

你讓我主導拍攝工作，我就拍吧，不就是把記憶中的那些片段都一模一樣地拍一遍，也不需什么創作，苦力活罷了。

李數以前自己就搞過配音劇，自己當過網劇導演，那時他找了網絡演員自己剪輯，自己分鏡，也有一定經驗，只要有成熟的劇組，他有信心自己當好這個導演。

加上《小芳》這個MTV，是分為兩組鏡頭，一組拍攝鄉村的小芳，一組是歌手本人在城市演唱的鏡頭，然后剪輯在一起，所以他可以先當導演，拍攝周小唯小芳農村的鏡頭。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夏導演看周小唯黑黑瘦瘦的，心中雖然有氣，但也不敢質疑李數，畢竟這個李制片分鏡稿是大師級的，他也想看看這個小制片人肚子里究竟有多少真材實料。

路小佳和劇組眾人都是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什么意思啊……以后劇組不是夏導說了算，而是讓李數這個制片人自己主持拍攝工作？他自己當導演了！？

小姑娘周小唯，眨巴著眼睛怎么都有些不相信的樣子，望著李數的眼神里竟開始有了一絲絲崇拜的意思。

那可是拍蘇程程的夏導演啊，竟然都要給李老師打下手了……？

一旁的路小佳看這個新成立的團隊氣氛很怪，也是心中無奈，越發覺得文藝臺的前途未卜，行吧，臨時搭的班子，只能聽天由命吧……

不過路小佳想起剛才李數的神色，心中不由暗暗感嘆這個李數最近真是變化大啊，之前在電臺時只覺得自己這個老友突然才氣逼人起來，這到了電視臺當節目制作人，李數整個人的氣質的神采又截然不同，面對夏導演，習總監這種大人物，都神色自若，那種揮灑自如的自信，真是令人心折不已，仿佛徹底變了一個人似的……

下午，李數埋頭畫分鏡稿，把拍攝MV一些具體事項都交給了夏導演，夏導演雖然表面上一派輕松，實際上態度卻是非常認真，讓路小佳都覺得很是奇怪。

后面幾天，李數就帶著路小佳一起找拍攝場地了，由于老謀子的《我的父親母親》原本就是在華中省拍的，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場地。

夏導演并沒有食言，答應李數的劇組人員，包括燈光，攝影，錄音，道具，化妝在內一行十多人，加上器材一起，在三天之內就到位了，夏導的劇組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有如此的高效率，當然是曹金有特別的交代。

而路小佳用自己的人脈，找到了一名演技和外型都不錯的男演員給周小唯搭戲，同時也給劇組在北城的郊區物色到了一個湖邊的小碼頭，旁邊有一處麥田極為優美，完全適合李數之前的分鏡稿。

不過夏導演下面的那些東南島的劇組成員，在開拍前都不由嘀咕：

“誒，等下開拍，該不是真讓那個李數當導演啊？夏導當副導？”

“怎么可能，讓那個小制片人玩一玩，知道拍戲沒那么簡單，他就會求夏導上了。”

“是啊，別看是MTV很簡單，但是鏡頭的調度，燈光，角度，人員安排，可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

“先看他玩一玩~咱們再收拾殘局。”

東南島的劇組眾人，都笑呵呵地準備看李數的笑話呢，可很快的，當李數拿出那厚厚的的計劃時間表遞給他們每個人時，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這位李制片并非不是完全的外行，那份人手一本的拍攝計劃書上，不光有每一個場景的拍攝時間，連燈光的位置，攝影的角度都有極其細致的數據，中間每一環節的精密程度讓眾人都是嘖嘖稱奇。

不過眾人也對李數這樣做有些不以為然，在國內的拍攝組，通常是計劃趕不上的變化，這些所謂的計劃表真正能實行下來的，恐怕連一半都沒有。

眾人駕車準備去租用的小碼頭進行首次拍攝，由于昨晚下了一場瓢潑大雨，郊區一路都是泥濘不堪，車子好幾次都陷入了水坑中，眾人合力才勉強推出來。

劇組的成員都在小聲議論著。

“老蕭，你說今天天氣這么糟糕，我們能拍嗎？”

“拍？拍什么？拍那些泥巴嗎？這可是正經八百的音樂電視，又不是戰爭片。”

“說得也對，今天恐怕就是去看看環境吧。”

終于有人忍不住問李數道：“李制片，這么差的天氣，我們今天還要拍幾個鏡頭嗎？”

李數不動聲色，根本懶得解釋，東南島劇組都來內地給慣壞了，一個個跟大爺似的，只要遇到一點點不順利，就會找著各種理由推后拍攝的進度，這國內的慣有的制度問題，要是在未來的互聯網時代，劇組要伺候流量明星，你敢浪費一分鐘，你都得當場滾蛋。

李數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拿了一張圖，用筆劃了幾筆分配著任務：

“現在我來組織一下，到了碼頭，攝影的老蕭你把這區域的泥給掃平，架一個可以平推的機架，化妝的小趙你負責掃干凈碼頭上的水跡，還有你，用吹風機把這里直到這里的地面吹干，不要讓鏡頭里面有任何不干凈的感覺….”

劇組的人聽得都是一臉茫然，互相看了幾眼沒什么反應。

夏導演卻是吼道：“都聽明白了沒有！”

要是這些人不聽指揮，到時候李數就有借口了，倒是他夏某人的不是了！

眾人也是無可奈何，導演和制片人斗氣，可真是苦了他們啊。

周小唯倒是很興奮，拉著李數的手問著：“李老師，也給我分點任務吧？”

李數臉上稍微放松了點，輕輕點了點頭：“你把自己要走位的那段路，掃干凈，記得處理完后再換上劇服。”

李數平時看起來還算和氣，但是他一旦干起組織工作起來，就是相當的雷厲風行，甚至有種讓人畏懼的領袖氣質，只有周小唯這幾日每天跟著他，倒是一點都不害怕李數，反而還經常跟他沒大沒小的撒嬌。

李數為了刻意提高周小唯在劇組的地位，所以也對她特別寬容，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周小唯另眼相看。

二十分鐘過后，劇組的大巴來到了那個小碼頭，現場果然如預期般的泥濘，除了碼頭小屋被雨水沖刷的還算干凈，其余的地面看上如一片沼澤般，眾人只覺得一股泥土腐臭味撲面而來。

開打車門，第一個準備下車的燈光師，看著地面如同漿糊一般的質地，捂著鼻子有些猶豫。

李數卻推開那名猶豫的燈光師，首先跳了下去，滿不在乎濺起泥漿，夏導演也緊跟著毫不猶豫地下了車，劇組的眾人無奈，也只好躡手躡腳的跟了下來，那小心翼翼地動作仿佛地面不是泥巴，而且滾燙的巖漿一般。

劇組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把現場清潔干凈，幾個年紀稍輕的男工作人員在一旁，彎著腰不住干咳著，經過這次，估計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泥巴的腐臭味了。

李數不以為然看著這些滿頭大汗劇組成員，實際上東南島劇組能力還是不錯的，只是紀律性太差了，他必須以身作則，把這幫劇組的人收拾地服服帖帖了，這也是為了搭建文藝臺的班子必須做出的努力。

當劇組人忙活了一上午，拍攝卻才正式開始。

李數看著扛著攝像機老蕭在正裝著膠片，李數不滿意的上去拍了他一下。

“今天光線太暗，你應該換松下T320的膠片，給反光板側光，加強人物的輪轂光，這樣才能讓畫面看起來更加的色澤鮮艷，突出人物。”

那攝像師老蕭是劇組里面的老資格，扛攝像機十多年來，見李數不過才二十多歲，就跟敢指導他怎么拍攝，加上一直被李數使喚，倔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機器一甩，瞪著眼睛：

“你行～你來？這樣的天氣怎么可能拍出什么好效果，這不是為難人嗎？你倒底懂不懂？”旁邊的幾個劇組的成員也小聲附和著他。

一般這種情況下，國內的影視劇都是先拍外景，然后回來用后期制作來彌補一些光線與特效，以達到導演的要求美感，國內所有經驗的攝影師幾乎都是這樣做的，以至于在老蕭看來，這個小制片人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

實際上，李數并非是故意刁難，他當年為了拍網劇，也玩了一段時間攝影，關于攝像一些技術，都搞得很透徹，畢竟在網絡時代，很多舊時代神奇的技術，隨便百度一下都知道了，哪像90年代攝影搞得神神秘秘的。

李數剛才說攝影方法，以及反光板的打光方式，就是老謀子拍外景的一個小竅門。

只看李數在廣播學院就學過攝影，對于老式攝像機也很熟悉，隨手一提攝影機，當著老蕭的面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后換上T320的膠片，對比度，景深數據都一一調整好，讓人員調整反光板的位置，讓周小唯過來坐下。

周小唯黑黑瘦瘦的樣子看著很不起眼，可在燈光一下，卻突然顯得異常明媚動人。

完成后，李數一招手，老蕭等幾個攝影師帶著一臉看笑話的模樣也湊了過來，夏導演也好奇地過來了。

大家探著頭好奇地看著，鏡頭里的的畫面是一顆樹的特寫，鏡頭里樹枝上的每片葉子，都散發著一層淡淡的柔光，微微的陽光灑下來，顯得明亮而鮮艷，樹葉在微風中徐徐顫動，畫面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實在是比任何特效都要吸引人，而周小唯清純的臉龐，明亮的眸子，穿著農家少女的棉襖，顯得格外的淳樸動人。

李數看著心中暗暗感嘆，這周小唯果然是天生的鏡頭臉，普通人都不上相，可周小唯卻是鏡頭中比本人美得多……這就是所謂的老天爺賞飯吃吧。

“這是....怎么辦到的？”老蕭登時被震住了，望向了夏導演，夏導演同樣是神色錯愕。

這小制片人還真有點水平啊……？不光會畫分鏡稿，連攝影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