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晨曦。

涼風習習。

張北走在街上，若有所思。

街道上，行人也多了起來，店鋪也陸續開門。

“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

“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街邊的錄音店里，擺在門口的錄音機正放著李春波的《小芳》。

張北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心中的煩悶，也減輕了不少。

這首歌在去年一發布，便風靡席卷，去年更是被稱為“小芳年”或者“李春波年”，往后的許多年里，但凡追憶往昔，很多人的記憶里，都有這首歌的存在。

這就是青春啊！

耳畔回蕩著熟悉的旋律和歌詞，張北的腳步也輕快了一些。

同行之爭。

老廖已經告誡過他，可他想留一線，對方不想留一線。

老廖是他的貴人，這件事終究還是要提前通知老廖的！

廢品收購站已經開門了。

老廖正指揮著幾個工人分理廢品，按類堆放。

經歷了80年代的拼搏，老廖這種第一波下海的人，也算是真正的在三十歲立起來了，時至今日，家底也已經頗豐。

但和很多老板起家后大手大腳不同，老廖始終勤奮上進，對廢品收購站的生意，從不懈怠。

見到張北。

老廖吩咐了一聲，便笑著朝張北迎了過來。

可走近后，看到張北臉上的傷勢，老廖就驚了一下。

“張北，出什么事了？”

張北笑了笑：“廖哥，咱進屋說吧。”

“好。”

老廖沒有推辭，當即領著張北進了辦公室。

關上門，給張北倒上水后，老廖又追問道：“你小子別悶著不說話，到底咋回事？”

“唉……昨晚上被人堵了。”張北笑著說。

老廖神色一凜，心里咯噔一下。

緊跟著，張北就徐徐將昨晚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個過程中，老廖的臉色也越發的陰沉。

等到張北講述完，辦公室里靜可聆針。

半晌。

老廖才有了動靜，他緩緩地搓了搓下巴，面色沉凝地掏出香煙，點燃了一根，又遞給張北一根。

吞云吐霧，直到香煙燃燒了一半，這才沉聲道：“太過火了，我真沒想到。”

“是啊，廖哥教的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可我這還沒開始做呢，要不是昨晚我反應快，估計……”

說到最后，張北笑著搖搖頭，目光冷厲的看向老廖：“廖哥，到底是誰？”

老廖一怔，眼神有些糾結，忙避開了張北的視線。

沉吟片刻，老廖才說：“張北，這件事哥想勸勸你，你要冷靜下來，現在是法制時代，你家里還有母親要養，你這個年紀，年輕氣盛，可別沖動犯傻啊！”

勸說的同時，老廖看張北的眼神滿是擔憂。

張北這個年紀，最是氣盛之時。

曾經老廖也年輕過，也最知道年輕氣盛有多可怕！

好在一路走來，老廖忍住了，而曾經他身邊就有朋友，忍不住，最終落了個凄凄慘慘的下場。

“年輕不氣盛，還叫什么年輕人？”

張北右手捻著香煙，戲謔一笑。

老廖神色大變：“你要是這樣，我這當哥的更不能告訴你了！”

“廖哥，我就是因為家里有母親等著治病，需要錢，所以才拼了命的拿自己當牲口使。”

張北眉眼低垂，胸中郁氣翻騰：“為了錢，你告誡的事情，我可以退讓，但我留了一線，他是一線不給我留，昨晚要不是我反應快，萬一出了意外，那我媽就在家里等死嗎？”

言辭鏗鏘，怒意洶涌。

這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很大幾率會發生的事情！

家里就那么點錢，母親等著做手術，現在的病情除了做手術沒有別的辦法。

他這根家里的頂梁柱要是倒了，母親不僅白發人送黑發人，更是要孤身一人，靜等死亡降臨！

老廖靠在椅子上，嘴里叼著香煙，卻是看著辦公室的天花板。

見老廖這般反應，張北起身：“廖哥不告訴我，我就自己查，本城就這么大，想查出來還是很容易的，今早來找廖哥，也是不想讓廖哥為難，廖哥的話，我聽了，可他們不給我機會，我沒得選！”

“站住！”

眼見張北即將走出辦公室，老廖回過神：“是破爛劉！”

破爛劉？

張北眼角抽搐了兩下，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

入行這幾天，從那些賣廢品的街坊口中，就聽過無數次！

“張北，哥已經告訴你是誰了，但哥還是要勸你，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老廖坐直了身子，目睹著張北背影，正色道：“你年輕，肯吃苦又能干，還舍得下臉皮，未來不可限量，現在為了這么件事，輕易做傻事，不值得，況且……破爛劉不是什么善類，你不是他對手。”

說到最后，他的語氣都變得格外沉重，意有所指。

善類？

張北笑了笑，一個敢摸黑劫道的人，肯定不是善類！

要不是昨晚黑燈瞎火，什么都沒看清，也沒有證據，否則他也不至于到老廖這來查消息。

不過他也不是什么愣頭青，老廖這么勸阻他，也是擔心他做莽夫事，他倒是從來沒想過這么干。

前世經歷那么多，報復的方法，有很多種！

“廖哥放心吧，我家里還有母親在呢！”

張北笑著回了一句，離開了廢品收購站。

老廖望著張北，直到張北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悠悠的嘆口氣。

“破爛劉，你上次故意讓老頭陷害張北，做的那么過分了，我還在替你回旋，這次是你自己把人情面做死了啊。”

呢喃聲，回響在辦公室。

若是張北在場，勢必會瞠目結舌。

當初老頭賣鐵路墊片坑他的時候，他真的只是當成了一場意外。

可老廖的這番話，儼然當時……并不是“意外”！

太陽漸漸升起，熱意也席卷而來。

張北走在街道上，腦子里卻在盤算著到底該怎么報復破爛劉。

他不是睚眥必報的主。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道理，他也懂。

可破爛劉率先把大家的臉皮都撕爛了，要是還忍氣吞聲，往后只會更困難。

該翻臉的時候，那就得翻臉！

商場殘酷，可從來沒有什么禮樂春秋！

不過報復的辦法，張北還得好好合計，既要報復，也不能給自己留下后患，這才是上上策。

正想著呢。

迎面突然一人沖了過來。

“北哥哥，我到處找你呢，可算找到你了。”

望著氣喘吁吁，面色酡紅跑過來的李琉璃，張北目光一凜。

“琉璃，出什么事了？”

“你先跟我走！”

李琉璃拽起張北的手，就跑了起來：“不是我出事了，是王胖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