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元！

兩天時間！

就好像夢一樣！

直到外邊公雞打鳴，李翠蘭才猛地發現，已經天亮了。

她一夜沒睡。

倒不是因為病痛折磨，事實上，昨晚張北給她按腳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身上一夜都沒再痛過。

高興，激動，欣慰……

種種情緒包裹著她。

兒子有出息了，天底下沒人會比父母更開心激動，且是真心的。

兩天掙了357元，讓李翠蘭看到了一絲希望，也僅僅是一絲罷了。

距離半年三十萬，還有很長時間，長到讓她心中足以將這絲希望湮滅。

不過，能夠在離開之前，看到兒子自力更生，身為母親，也就心滿意足了。

費力的坐了起來，李翠蘭坐在床邊，胸膛劇烈起伏著，口鼻間發出如同扯風箱一般的聲音，發黃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病態的紅暈。

痛苦，窒息。

她每天早上都在經歷，可今天，卻仿佛都輕微了一些。

坐了幾分鐘，李翠蘭起身，拿起梳子，對著鏡子，將蓬亂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然后走出了房間。

堂屋的飯桌上，一如既往的擺著早飯，正冒著騰騰熱氣。

張北已經出門了！

一碗小米粥，一盤清炒黃瓜，一盤炒苦瓜，飯菜旁邊，還放著張北早已經分好的藥，還有一個搪瓷缸子，晾著熱水。

兒子……真的長大了！

李翠蘭眼睛有些發酸，顫巍巍的坐在了飯桌前，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張北的改變，身為母親，李翠蘭感受的最為真切。

一切……都是從相親開始的！

她不知道相親上到底發生了什么，甚至張阿姨已經說明了，可昨晚張北也說沒有了，她還是選擇相信張北。

自己生養大的兒子，沒人比她更了解張北。

張北雖然性格跳脫、玩心很大，可真不至于那般不顧人情世故。

反倒是回家后，張北的性格突然變得遠超同齡人的穩重、踏實，這更讓李翠蘭堅定的相信張北。

“相親一定是有誤會。”

李翠蘭呢喃著，緩緩側頭，看向了張北父親的靈位，嘴唇顫抖著，欣慰的說：“孩兒他爸，你在天有靈看到了嗎？咱兒子，有出息了，比咱倆都有出息啊！”

……

“大爺，一共七塊五毛錢，你收好。”

張北數好錢，遞給眼前的大爺，然后便將沉甸甸的一堆鐵放進了二八大杠后座的背簍里。

看著被壓得癟氣的車胎，張北一陣無奈，尋常的紙板、豬骨頭、電器什么的，質量都較輕，二八大杠尚且能夠堪以大任，可他也沒想到，今早剛一到城里沒轉悠多久，就遇到了這么一堆重貨。

這可有幾十斤呢！

見張北要走，老人一邊沾著口水數著錢，一邊叫住了張北。

“小哥，你收銅嗎？”

銅？

張北停了下來，啞然失笑，今個開門紅，還真把破銅爛鐵收了個全。

“收啊大爺，價格比爛鐵貴。”張北笑著說。

“那行，我還有一堆銅，你小子爽快給價高，要是能收，就跟我去，一并收了。”

老人數好了錢，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心滿意足的將錢塞進了兜里：“差不多也有幾十斤吧。”

張北愣了一下。

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眼老人。

老人穿著樸素，儼然一副老農民的裝扮，甚至衣服和褲子膝蓋上還打著補疤，看著也不像是大富大貴人家，這年頭，能接連拿出幾十斤破銅爛鐵賣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呢！

“你小子到底收不收啊？”

老人見張北遲疑，不禁臉色一沉，叱問道。

“收，肯定收。”

送上門的錢，不賺白不賺！

張北看了眼有些癟氣的車胎，對老人說道：“老先生，要不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去把這堆鐵先安頓了，這幾十斤鐵，再加上你那幾十斤銅，回來的時候要是還有別的東西，我也不敢收，怕把車壓壞了。”

“得得得，我就在這等你，你安頓好了就來找我。”

老人擺擺手，掏出煙鍋，蹲在馬路邊上，就點燃抽了起來。

“好叻，大爺你稍等。”

張北笑著騎上二八大杠，朝廢品站去，只是騎了沒多遠，臉上堆砌的笑容便消失不見，變得有些冷峻。

他不傻。

也還沒到利令智昏的地步。

一個穿著破爛的老頭，揮手就是幾十斤銅、鐵往外賣，本身就透著古怪。

他不多長個心眼，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前世從那些收廢品起家的好友口中得知，收廢品這行當……水深著呢！

他現在剛剛起步，為了掙錢給母親治病，半點風險都不能擔，走得穩絕對比走的險更好。

所以他才想個由頭，先去找廢品站的老廖打聽打聽。

老廖畢竟是開廢品站的，全城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清廢品站，老廖就是其中之一。

別的行當，老廖可能不清楚，但廢品行當，老廖絕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見過，也都經歷過。

臨到廢品站的時候，張北在路邊的鐵皮房小賣部停了下，買了兩盒軟黃紅梅煙，這才進了廢品站。

“張北，你小子今天來這么早呢？”

大清早，老廖還打著哈欠呢，一見到張北，眼睛都亮了。

“廖哥，這不是收著貨了嗎，先在你這出了，不然這才大早上呢，一整天時間，我也沒法轉悠了。”

張北笑著將兩盒軟黃紅梅香煙塞進了老廖手里。

老廖低頭看了眼軟黃紅梅香煙，不禁眉開眼笑，一邊拆開遞給張北一根，一邊自己點了一根，點燃后，微張著嘴，讓煙氣在口腔里打了幾個滾，這才緩緩吐了出來。

“舒坦，大清早來只神仙煙，真特娘的舒坦。”

老廖笑著感慨了一聲，然后對張北豎起了大拇指：“你小子厲害啊，大清早就來個開門紅。”

“廖哥你先看看，幾十斤廢鐵呢，賣了后，還有幾十斤銅等著我呢。”

張北并未直言，而是捻著香煙笑著說。

“老哥我八幾年的時候，也像你這么肯干，你小子加油啊。”

老廖對眼前這個會來事的年輕人很有好感，笑著給張北畫了張餅，然后就走到了背簍前拿起一塊鐵片打量了起來。

“那還得廖哥多照顧，我這剛入行，家里還有個患病的母親，可不得多努努力嘛。”

張北咂吧了口香煙，也沒吞，意味深長的笑著說。

“哦？怪不得你小子把自己當牲口使呢。”

老廖斜睨了張北一眼，悄然間，左手捏了捏兜里的兩包軟黃紅梅煙，然后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眉頭微微皺起。

“你小子，肯干是肯干，就是經驗少，容易吃虧，得多練練。”

啪嗒！

一邊說，老廖直接將鐵片丟進了背簍里：“老哥我領了你兩包煙，也相中你這個人，提點你一句，你要是還能找到賣你這些東西的人，那就趕緊去找他，不然……你小子就得吃牢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