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張先生，你母親肝癌晚期已經……”

看著面前搖頭的醫生，張北漸漸回過神，眼睛唰的一下紅了。

真的重生了！

1994年，除夕夜！

眼前一幕，曾經讓他愧疚自責，即使是百年歸老躺在床上彌留之際，依舊無法原諒自己。

一場婚姻，一個決定，卻鑄就了他一生的懊悔！

因為當初……他做出的是放棄治療！

記憶潮涌而來，宛若刀劈斧鑿，張北感覺胸腔堵得厲害，噙在眼眶里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陳先生，你別哭，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還有最后一個辦法，就是肝移植……”

醫生安撫著，目光上下打量著一身樸素的張北，長久醫治，讓他很清楚張北現在的情況。

不過醫者仁心，頓了頓，他還是說道：“以你母親現在的情況，半年內能準備好醫療費的話，希望還是很大的，但費用……需要六萬塊。”

最后幾個字，饒是醫生說出來，也有些無力和沉重。

六萬塊！

在這個人均工資兩百的年代，實屬讓人絕望的天價了。

“救，一定要救！”

張北握緊了雙拳，眼含熱淚，堅定地說：“半年，我一定能籌夠六萬塊！”

重活一世，他絕不容許悲劇再次上演！

“那你盡快籌錢，如果超過半年時間，肝移植都沒辦法了，另外你母親的住院費還得再交二百。”

醫生驚愕地看了一眼張北，最終一聲嘆息，轉身離開。

走出醫院，寒風刺骨，天空飄著鵝毛大雪。

低矮的平房，昏黃的路燈，一切都和記憶中一般無二。

醫院門口的小賣部內，收音機里正播放著春晚，是倪萍的聲音。

“1994年春節聯歡晚會，現在開始……親愛的朋友們，春節好……”

張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昏暗燈光下，一對老夫妻正端著搪瓷碗，吃著熱騰騰的餃子，小桌上擺放著收音機，一邊吃著一邊聽著春晚，簡單卻溫馨。

可張北卻感覺心臟刺痛了一下。

萬家燈火團圓夜，他卻經歷著生離死別。

哪怕是重頭再來，依舊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頂風冒雪的回到家中。

妻子劉雅正蜷縮在沙發上睡覺，聽到動靜，睜眼淡漠的說：“媽快死了嗎？”

張北神色一凜， 眼中郁氣一閃即逝。

目光掃了一眼這個家，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又都讓他那么痛心！

“我剛在我爸媽家里吃過團年飯了，你要照顧你媽，我們就沒叫你，你自己下碗面條吧，做年夜飯真累，讓我睡會兒。”

劉雅并未察覺到張北的異樣，翻身繼續睡。

張北身軀晃動了一下，凄涼的笑了笑：“你有把這個家，當你的家嗎？”

“你什么意思？”

劉雅坐了起來，俏臉慍怒：“張北，你媽要死了，你也別把氣往我身上撒，我嫁到你家不是來給你當受氣包的，就你媽那身子，你還一個勁往醫院里砸錢，你自己愚孝，花錢不說，還拖著你媽活受罪，還不如讓她早點走了舒坦！”

尖酸刻薄，聲聲刺耳。

張北胸腔憋悶得厲害，目光也冷了下來。

就是這場婚姻，才造就了一切！

劉雅很漂亮，濃妝艷抹，大波浪，身材高挑，在這個年代，絕對堪稱時髦靚麗，鄰里之間也沒少夸他張北娶到了好媳婦。

以至于張北在婚后，一直沉浸滿足在這種溢美夸贊之中，神魂顛倒，而忽略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同樣是回家給母親取住院費，前世他卻在劉雅的溫柔勸說開導下，最終做出了放棄治療的決定。

如今重生，他改變了進屋后的開場白，卻見到了這位美麗時髦的妻子的真面目。

不過想到母親還在醫院等著交住院費，張北強壓著怒火，朝臥室走去。

“我們的事明天再談，我媽還等我去醫院交住院費。”

“你站住！”

劉雅慌亂叫嚷。

張北腳步一頓，眉頭一皺，怒火騰騰的往上頂，轉身凝視著劉雅。

感受到張北的目光，劉雅神色慌亂，支支吾吾的坦白：“今天是除夕，我這當女兒的回家團年，總得表示表示，我送禮了。”

“五百塊，全送了？”

張北忽然明白前世他回家后劉雅為什么緊攥著他，使出渾身解數勸說他放棄母親的治療了。

同樣的事情，婚后這一年多里，劉雅就沒少做過。

五百塊，那是家里的全部存款了，如果前世他戳穿了這一切，他絕不會容忍到和劉雅繼續維持一年婚姻，在被劉雅嫌棄賺不了錢，被迫離婚的時候。

“我家就我這一個女兒，我爸媽養我這么大不容易，家里小澤也要結婚了，我這當姐姐的可不得大方點？”

劉雅眉頭一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大方點？

這口氣已經頂到嗓子眼了。

張北怒極反笑：“你真夠大方的，把我媽的命都大方出去了，五百塊，那是兩個多月的工資啊！”

啪！

劉雅憤怒起身，抓起桌上的瓷杯砸在了地上：“張北，你說話別這么難聽，我嫁給你后，因為你那個死鬼老媽，這一年里吃糠咽菜，我還沒抱怨呢，你發什么瘋？”

“我媽現在需要二百塊住院費，你把五百塊全送給你家了，那我媽怎么辦？”張北厲聲道。

“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沒關系！”

劉雅雙手抱胸，眉眼橫色道：“你也別指望我往回要，這錢已經送出去了，大過年的，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你敢去打擾我爸媽，我和你拼了！”

“呵……”

張北扯了扯嘴角：“離婚吧。”

這三個字，他重生回來，原本是想先交了母親的住院費，然后明天再說的。

劉雅呆住了：“你，你說什么？”

“離婚吧！”

張北冷冷的看著劉雅：“嫁給我確實太虧待你了，我和我媽也確實太拖你后退了。”

“啊！這可是你說的，離就離！”

劉雅尖嘯了起來，羞憤至極，抓起屋里的東西就是一陣亂砸：“張北，你記住，老娘這身打扮，香江那些貴婦也就這樣了，老娘有的是人娶，就算是離婚，也是老娘離得你！”

“隨你便！”

張北冷漠的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劉雅依舊瘋了似的打砸著家里的東西，眨眼間屋里就是一片狼藉，尖嘯怒罵聲更是久久不絕。

于她而言，就算是離婚，也該是她說出口。

張北說出離婚兩個字，對她簡直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