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往前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之后，姜婉容這才看清楚，這是上山的路。

只不過路上顛簸，把她的隔夜飯都快要顛出來了。

“你們能不能慢一點？我都快要吐了。”

她整個人基本上是全都靠在景昱身上的，因為被顛簸的渾身無力，姜婉容的臉色看起來也不怎么好。

景昱見狀一抬手，后邊原本跟著他們的那些人們也放慢了速度。

“還有一些路程，若是我們趕的慢等一會兒起風了，就不好走了。”

他雖然這么說著，可并沒有加快速度，姜婉容胃里邊也逐漸好受了一點。

“你沒有騎過馬？”

景昱問完這句話，便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只不過是一介農婦，根本就沒有機會碰這些東西。

果然，姜婉容側過臉瞥了他一眼。

不過她沒有回答景昱的問題，而是問了句：“你們不是平安縣周圍的山匪，為什么大老遠非要跑到平安縣的周邊呢？”

這個問題誰都可以回答，而且就算是說出了答案，對雙方也沒有任何的影響，景昱思忖片刻，覺得可說，這才回答道：“上巖縣餓殍遍地，我們來搜刮一點東西。”

還真不是人！

姜婉容暗罵了一句，便也沒說什么。

景昱見她坐直了身子，好像是有意要與他保持距離，便又多說了一句。

“不過這些人還是挺樂意加入我們的。”

樂意？這也難怪，餓殍遍地就能說明，是因為當地的官服根本辦事不利，平安縣在下游，就算是因為陳柄把修建堤壩的錢盡數貪污，險些造成洪水泛濫，可責任并不全怪他，若是上游把好了關，下游就不會決堤。

陳柄也是料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敢堂而皇之的把修建堤壩的錢全部收入囊中，可誰知向來膽小怕事的上巖縣縣令直接沒有修建堤壩，這才造成了下游的隱患。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餓殍遍地，上巖縣還有縣令呢，他們的官服是做什么吃的？”

周邊頓時起風，姜婉容坐在最前邊，直接迎面吹了過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她不禁又在心里罵了景昱兩句。

“他們官府哪里還有錢？當初朝廷下撥一批修建堤壩的錢，從上到下，層層克扣，基本上到陳柄那，已經所剩無幾了，哪里還輪得到上巖縣，這次上游決堤，也是因為賑災的官銀根本就沒有到位，洪水控制不住，淹死了很多去填河的人。”

“文孝成無奈開放糧倉，結果他們那里的糧食哪里夠這群百姓們吃，不到數日，糧庫便已經虧空，他去問陳柄借糧，你知道陳柄怎么做的嗎？”

景昱說到這里，冷笑了一聲，不等姜婉容回答，他便繼續說道：“這個狗娘養的，竟然坐地起價，漲了米糧的價格，從一兩六石漲到了一兩五斗。”

這個價格若是放在都城，也是平常百姓家吃不起的，陳柄這分明就是想要再壓榨上巖縣。

上巖地處邊境，但因為靠近南疆的地方鄰國不是大國，并且兩國交好，而且那里的百姓民風淳樸，所以朝廷一度的放寬了不少的警惕性，駐守南疆的季恒手里也只不過只有五萬大軍，可見朝廷對于南疆根本就不重視。

這里地勢很不好，尤其是上巖縣，雖然跟平安縣只是隔著沒有多遠的距離，但上巖縣卻是在山腳與平地之間，左邊鄰山，右邊才是空地。

而且縣城一大半都是在山坳里。前方是水，若是倒灌根本無處可逃，這些地形原本姜婉容是不熟悉的，還是她從蕭延琛畫的那幅地圖里邊看到的。

按說這里地處南邊，基本上不會太冷，而且距離魚米之鄉的江南，也并不是很遠，百姓們若是分到良田，家家戶戶種田的話，也不至于糧庫虧空。

可上巖縣不行，它在山里，開墾土地要經過朝廷工部屯田司的手，等到上邊的能批下來之后，這里的百姓們基本上全都餓死了。

姜婉容不禁唏噓，起初她只以為，這個世界里的這些事，距離自己很遠，她在平安縣賺的盆滿缽滿的，可就在隔壁，有人因為沒有東西吃，而橫尸街頭。

想到這里又不禁覺得上巖縣的縣令也忒無能了些。

她笑道：“這文孝成也實在是憋屈的很，陳柄是縣令，他也是縣令，兩個人根本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為何在陳柄面前，卻顯得低了不少？”

景昱仿佛料到了她會這么說，也跟著笑了起來：“是啊文孝成在陳柄面前就跟孫子一樣，他只不過是新官上任哪里跟那些老狐貍們過過招？”

上巖縣的縣令竟然是新官？

“按照你這么說，縣里邊出了水患，他是要上報朝廷的，此番出了這么大的紕漏，怕是朝廷不會放過他。”

姜婉容往后邊看了看，山道就在上巖縣的沒多遠，現在他們放慢了速度，微微一偏頭就能看到城門口。

剛才在他們來的時候，路上也沒有流民，包括縣里邊的街道上也沒有多少人，雖說上巖縣不大，但還是有一些人口的，景昱的寨子能有多大？難不成他把所有的百姓們，全都收到了自己寨子里？

文孝成開放糧倉，結果這些百姓們根本沒有吃過多少天，就已經見了底，景昱的糧倉里又能有多少東西呢？

“朝廷當然不會放過他，但是現在朝廷也沒有辦法，因為這里根本沒有人愿意來，當初那些人就是看文孝成好說話，才把他分到了這邊，我聽說這人是狀元，前不久跟他打過照面，說話文縐縐的，都聽尿了我不少的兄弟。”

景昱說話隨意，他可能是因為跟姜婉容之間有了距離，這中間也灌了不少的涼風，他便握住了姜婉容的腰際，將人又往后拖了拖，正巧讓她無處可躲，只能貼在他的胸口上。

姜婉容被他這輕浮的動作給惹怒，回過頭狠狠的瞪了一眼，便不再與他說話。

景昱見狀笑著說道：“上巖縣的糧倉是南疆大營的主要軍糧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