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晗放下茶杯。

因為蕭瑟的秋風而微微發紅的手指，因為溫熱的杯壁，正緩緩恢復肉色。

抬頭望進男人一雙暗藏審視的目光，秦舒晗輕輕呵了一口氣。

“我不懂茶……喝著都一樣，既然你都能喝得下，那我有什么好挑剔的？”

說完，女孩的眉眼彎彎的。

蔣禹瀾抿了抿唇，眸色倏地暗了下來。

“我還沒喝呢……”

“可是我渴了……”

秦舒晗回答的直白又簡單，澄澈的眼眸中，不含一絲雜質。

聞言，蔣禹瀾默不作聲的端起茶杯，湊近唇邊輕抿一口。

不再言語。

店里稀稀拉拉的，加上他們，也不過就坐了五六個人。

東邊的角落里放著一臺充滿復古氣息的小電視，正放著一些老掉牙的片子。

因為遲遲沒有上菜，秦舒晗便不停的向后轉頭，去看電視中索然無味的劇情。

“換個位置吧。”

蔣禹瀾站起身，走到秦舒晗身邊去，伸手將她的衣領一拽，讓她坐到自己對面去。

那個位置看電視，不用轉頭。

秦舒晗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中兩個因為感情糾紛而扭打在一起的女人，直到已經坐在對面的位置去，才癡癡的問：

“怎么突然換位置？”

“你后腦勺太丑了，不想看。”

蔣禹瀾眼中閃過一絲促狹，似笑非笑的說道。

“……”

秦舒晗默不作聲，伸手輕輕撫了撫腦后的頭發，又用手指順了順，才發現，這個位置看電視，果然要更舒服一些！

看到少女褪去疏冷后嬌憨的一面，蔣禹瀾眼梢的冷，也逐漸融化。

“菜好嘞！”

隨著老板娘的一聲吆喝，一個大大的銀色圓盤被端了上來。

老板娘將魚穩穩當當的放在桌子中央，又迅速的回過頭與身后的店員將剩下的菜也一一擺了上來。

最后，將兩雙木質筷子分別放到二人面前。

“先生，菜上齊了。”

老板娘燦爛的笑著，因為唇角的弧度太大，高高的顴骨上面的肉，將眼睛擠成細細的一條縫。

“辛苦了。”

蔣禹瀾微微點頭。

“嘗一下這里的魚，都是從中下游的地方現釣的，這肉質在云城是數一數二的……”

蔣禹瀾看著秦舒晗正專心的盯著幾道菜，好似在猶豫先向哪里下手。

“好，你大老遠的跑到平陽河來，就是為了吃魚？”

秦舒晗吞了吞口水，一大早醒來到現在，她的確餓了。

而她也確實愛吃魚，尤其是這銀盤中，個頭不小的魚，色香味俱全，讓她忍不住垂涎。

“嗯，忽然想起來了，就正好帶你過來嘗嘗。”

蔣禹瀾低著頭，夾了一塊位置較好的魚肉，送到秦舒晗碗中，“這個部位的最勁道。”

秦舒晗愣了一下。

下一瞬，眨眨眼，換上一副坦然的表情。

“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舒晗吃了一口，鮮滑爽口的觸感以及前所未有的上好口感，讓她忍不住微微瞇了瞇眼。

蔣禹瀾的目光，朝她左手上瞥了幾眼。

過了一會兒，忽然涼涼的出口說道：

“你這條手鏈，還挺好看的，很適合你。”

聞言，秦舒晗吃魚的動作一頓。

“怎么了，你喜歡？”

似是費勁的吞了口中的魚肉，秦舒晗才伸手摸了摸手鏈上的黑曜石，詢問道。

“這樣的設計，并不多見。”

蔣禹瀾輕抿一口茶，說話的時候，唇邊伴著若隱若現的霧氣。

秦舒晗又往嘴中送了一塊魚肉，微微側目看著自己的手鏈。

一根粗細恰到好處的編織黑繩上，綴著幾顆黑曜石，看起來十分的單調。

“是吧？很特別吧？這可是著名珠寶大師威廉先生的作品，全球也就只這一串，你就算是喜歡也沒用。”

秦舒晗眉飛色舞的說著，面上多了幾分得意的神采。

蔣禹瀾輕笑一聲，在給自己添置茶水的時候，也順手給秦舒晗手邊快要見底的茶杯中添了點。

“限定款，的確能配得上秦家千金的身份。”

明明是非常平常的一句話，但通過蔣禹瀾涼薄的語氣說出來，莫名的多了幾分譏諷之意。

秦舒晗佯裝不悅的撇撇嘴，將手鏈往袖中藏了藏，“算你識貨。”

“這里距離你學校不算很遠，而且秋色尚好，你以前沒有過來玩過嗎？”

淡漠的聲音又緩緩傳來。

這下，秦舒晗更加確定蔣禹瀾帶自己來這里，是在試探她……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窮地方，我怎么會來？”

秦舒晗反問，又忽然一臉狐疑的表情，“難道說……明家苛待養子嗎？所以你只能來這種地方吃飯？”

話音落下，秦舒晗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見蔣禹瀾不動筷子，又往自己碗中添了好幾塊魚肉。

“明家是世家名門，自然不會苛待一個養子。”

蔣禹瀾飲盡半杯茶，才悠然的回道。

秦舒晗動作稍緩，不再出聲。

“我吃飽了。”

見蔣禹瀾的筷子不再探出來，秦舒晗也十分識趣的降低了自己夾菜的頻率。

一大盤子的魚肉，秦舒晗吃了大半。

而蔣禹瀾好似只專心喝茶，一旁的一大壺茶水，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

見蔣禹瀾走向老板娘去結賬，秦舒晗飛快的低頭，伸手在手鏈上輕輕敲了敲。

于是天眼定位追蹤系統，便進入休眠模式。

“走了。”

蔣禹瀾轉身對秦舒晗說了一句，正準備幫她掀開簾子，卻見那抹削瘦的身影忽然從他臂彎下靈活的一鉆，飛快的跑出了門。

出了飯店，蔣禹瀾站在臺階上望著已經走了幾步出去的少女，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她毛茸茸的衣領上，襯的她膚白勝雪，眉眼清冷又精細。

循著她的身影走過去，蔣禹瀾卻發現少女的手中忽然多了一片不知道從哪兒拾起的青瓦。

“……你拿這個干什么？”

蔣禹瀾面容微怔，輕抿著唇，疑惑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下游的房子要拆了，那邊掉了好多瓦片。”

秦舒晗容貌雖然明艷昳麗，但偏偏那雙眉眼靈動過人，此時充著幾分迷惑，便比起平日的疏冷，多了一些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