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竹林里格外的清冷。

陌煜負手站在竹屋外，抬頭望去，半輪清月在厚重云層中時隱時現。

第五天了，過了今夜，她體內寒毒能解開大半吧，起碼，到了北邊苦寒地，不會受不住而生了病。

這么想著，陌煜忍不住透過朝屋里看了一眼。

燭光正隱隱映著窗上柔婉的剪影。

西陵箏纖柔的手指輕輕晃動著集滿了竹汁的藥瓶，放在鼻翼嗅了嗅，又取了炭灰和葉凌草粉末兌入其中。

地上紅泥爐火燒得正旺，一口小藥鍋在爐子上咕嘟嘟滾著，鍋里是清晨竹葉上汲取的露水，攢了小半壇，足夠做藥引子的了。

她慢慢蹲下，將兌好的藥液倒入藥鍋，不緊不慢，每個動作都和緩如風，低下頭攪動藥汁時，發絲縷縷微垂，襯著被熱氣熏騰，透出一抹嫣紅的面龐，雖在俗世煙火中，整個人卻如凡塵之外的仙子般清雅澄澈。

隔窗而望的陌煜，看得有些癡了。

直到西陵箏熬好了藥喝下去，靜靜躺回床上暫歇，陌煜才從迷蒙中回神。

微風輕吹過，吹亂了陌煜細碎的眸光，他見西陵箏雙眸緊閉，呼吸均勻，略一思忖，自腰間取出一根細細的竹管，透過窗縫，送了幾縷迷煙進去。

迷藥是他私藏的，曾經一度睡眠不好，靠這數十種熏香中提煉出來的助眠煙氣，才能踏踏實實睡上一覺。

這迷煙不傷身，對剛服過藥的西陵箏來說，只會讓她安睡更深。

門，輕輕被打開。

腳步比窗外的風聲還要輕些，陌煜一步步來到床前，望著西陵箏恬適的睡顏，慢慢坐在了床邊。

“今天晚上好好再睡一覺，明日開拔到了邊境，我怕你吃不好睡不著的……”

他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媽子”。

“等到了那里，你的追問，定然不會少了，我答應你，到時候謎團一個個都在恰當的時機為你解開，不會讓你對我失望的，好嗎？”

迷煙起了作用，西陵箏沉沉睡著，不似以往夢魘叢生愁眉難展，倒像是墜入了什么美好景致中，嘴角漾著淡淡笑意。

這抹笑被陌煜捕捉到了，他忍不住伸手拂過那淺淺笑渦，聲音比剛才喑啞了些，。

“那日我聽到了你給阿桑說的，你動過情的那人……會是誰呢？”

這么探尋著，陌煜的手卻未離開分毫，輕拭去西陵箏嘴角一點藥漬，掠過她溫潤恬淡的臉頰，替她抹去額前幾滴汗珠，久久凝視著她長長微顫的睫毛，聽著她低緩輕柔的呼吸……

屋里燭火忽閃昏黃，陌煜的心怦怦跳得如擂鼓，紊亂的心跳伴著短促的氣息，他怔怔望著床上的人，身隨心走，終是目光浮上迷蒙，俯下身寸寸離近，在西陵箏額前一吻，眷眷而不舍。

翌日。

西陵箏被窗外嘈雜的腳步吵醒。

她揉著有些昏沉的腦袋，疑惑地望了望四周。

咋會在自己房間里呢？

連著幾天都是服過了藥再小憩片刻，由陌煜喚醒后隨他一同返回，今個兒怪了，醒來時竟然已經躺在了床上。

西陵箏晃晃腦袋。

昨天夜里如何回來的？她半點印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