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你男人找你。”

專心犁地的方苗苗壓根沒聽見有人叫她，恍惚地抬頭，“啥？”

跟在方苗苗身后給土塊松土的張強根指指東南方，“你男人。”

往田邊一看，可不就是應該在衛生所掛鹽水的李敬嘛。不會是擔心錢，所以不掛了吧？想到這種可能，她趕忙把單人犁耙交給準備接受的張強根，“我去去就回。”張強根擺了個‘你放心去’的手勢，開始犁地。

方苗苗朝李敬飛奔而去，剛站定，她的嘴巴里就噼里啪啦地講話，“不要擔心錢，該看病看病，當初給徐醫生的七元多不會用完了吧？她給你趕出來了？”她越說越急，“先用家里的存折頂上，我……”

李敬伸出手指，輕抵在她的唇上。像竹筒倒豆子般往外蹦話的方苗苗立刻安靜下來。眨動圓圓的杏仁眼，眼里滿是疑問。

“沒有發生壞事。”李敬收回手指，拉住方苗苗垂在身側的手。才過了兩天，方苗苗的手心不僅長了血泡，還長了一個個的薄繭。

李敬讓方苗苗的手心張開，把褲袋里用牛筋扎著的十元大鈔放在她的手上。

方苗苗：！

這疊錢不會就是昨天甘翠兒放石磨上的那筆錢吧？最終李敬還是選擇了富婆，少奮斗二十年嗎？她的眼里涌上悲憤，“負心漢！”方苗苗一把把錢扔回給李敬，“去吧，和你的前女友過好日子去吧。”

“……苗苗，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你是怎么和甘翠兒藕斷絲連，暗度陳倉的嗎？”方苗苗冷冷地看著李敬，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她看錯人了。

李敬：真難為苗苗了，一個小學沒畢業的人竟然都能說出兩個成語。

“是我媽，讓徐醫生轉交給我的。”李敬嘆氣，“我們是夫妻，你就不能對我多些信任嗎？”

正在氣憤中的方苗苗愣住，突然想起她有對非常有錢，能實現豬肉自由的婆婆公公。

“雖然我昨天掛斷了電話。但我媽查到了號牌，她又和徐醫生認識，就讓徐醫生先給我一百元應急。”李敬言把被扔回的錢交還到方苗苗的手心，“你管家，錢交給你。”

要是以前，李敬不會讓方苗苗管家。但現在，李敬想試著信任方苗苗。

“跟我回家吧，不要犁地了。”李敬牽住方苗苗的手，要帶她回家。

“等一下。”方苗苗被手里的一百元弄得暈暈乎乎的，她還是不能相信天上竟然有掉餡餅的好事。“我先去跟隊長他們打個招呼。”

可能是方苗苗剛才的語氣過于激烈，引得王春陽他們都看向這邊。

“好。”李敬放方苗苗回去告別。

見她一個人跑回來，王春陽他們趕忙問，“李敬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我們聽見你喊的了。”雖然方苗苗是昨天才進犁地隊的，但只要進了犁地隊，他作為隊長，就得保護隊員。

“是啊，要是李敬真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們哥幾個，趁著四周沒有人，幫你揍一頓李敬，讓他知道，你也不是好欺負的！”張強根義憤填膺。虧得方苗苗在這里努力干活，李敬倒好，跑外面找女人去了。

“你們先聽苗苗講。我看是誤會。”劉建國和李敬一起做過工，知道李敬不是沾花惹草的人。

“誤會，的確是誤會。”方苗苗想到剛才自己在李敬面前鬧的笑話，紅了臉。“他找到人借錢了。我接下來幾天會陪他進城看腳，想跟隊長你請假。”

“借到錢是好事，能看腳更加是好事。”王春陽爽快地同意方苗苗接下去幾天的請假。

謝過王春陽后，方苗苗轉身往李敬在的地方跑。

“隊長，李敬看腳得好大一筆錢吧？他能去哪兒借這么多錢？”張強根看著李敬和方苗苗并肩走的背影，八卦地問王春陽。

“我咋知道。快犁地！”王春陽讓大家伙動起來。少了方苗苗這么一員猛將，他們的進度又得慢下來。

回到家，方苗苗趕緊把門關上，拉著李敬進屋。眼睛放光地把紙鈔上的牛筋解開，放在小桌板上。一張一張地數，正正好十張。

“李敬，咱們有錢啦！”方苗苗高興數了一遍又一遍。

李敬安靜地看著方苗苗高興的樣子。在數到第十次后，她深吸一口氣，從小桌板平鋪的紙鈔里，拿出兩張，遞給李敬。他疑惑地看著方苗苗，“怎么了？”

“徐醫生以前說了，你看病頂天用八十元。這八十元就當你的看病金。算上我們存折里的錢，路費食宿費也都夠了。不多借婆婆他們的錢。”方苗苗一筆筆地說著進城看病的花銷。

“借？”李敬敏銳地抓住這個關鍵詞。

“是啊，咱們是有骨氣的人。”方苗苗察覺到李敬一點兒也沒為有了一百元而開心。作為一個同居人，她猜到李敬是為了什么。“你放心，我已經有賺錢的法子了。過一段時間就能還清八十元。”

“我們一起還錢。”李敬接過方苗苗遞過來的兩張十元紙鈔，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

鑒于今天不用去犁地，等李敬掛完今日份的鹽水后，兩人就會動身進城看病，這次去衛生所，是方苗苗陪著李敬去的。

看著被還回來的兩張十元紙鈔，徐敏停下寫醫囑的筆，“你同意李敬退回二十元？”

“不僅是退回二十元，剩下的八十元，我們也會還。”方苗苗糾正徐敏的說法。在糾正后，她深深地給徐敏鞠了一躬。在彎腰的時候，方苗苗發現李敬的腰板挺得筆直，伸出一只手，按頭讓他鞠躬，“謝謝徐醫生！”

看著對自己鞠躬的方苗苗和李敬，徐敏笑出聲，“謝我做什么，這錢是李敬媽媽的錢，可不是我的。”

“那也感謝您。沒有您的幫助，李敬不可能這么快就能去城里做腳的手術。耽擱久了，說不定就得瘸。要是瘸了，以后的人生會很痛苦。”方苗苗的語氣真誠。

此時，徐敏意識到了方苗苗和甘翠兒的本質區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