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南溪到月港，五十里的水路半天就能到。

不過月港有鄭氏軍隊駐扎，葉祝沒有貿然進攻，他先是在馬山寨以東的南溪駐扎下來，這里距離月港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了。

嶺口。

南山的情報不斷送來，葉祝的進軍方向在地圖上被連成了一線，可以肯定對方的目標就是月港了。

“怎么說？”

鄭森有些激動，這算是他第一次領兵作戰，接觸到殺伐之事，不管是出于保護來閩士子還是拿葉祝試試自己和這些親兵的水，鄭森都覺得有必要留在嶺口阻擊葉祝。

“大公子，賊兵甚多，他們沖月港而來，定然是想搶艘船出海遁逃，您與諸公子都是讀書人，千金之軀不能跟賊人的命比，若是公子擔心嶺口這邊和諸公子的安危，您可先去石馬等候，我施瑯領兵前去阻截賊人，定不叫他們傷了公子們分毫！”

施瑯無法理解鄭森這種冒險的行為，葉祝賊兵距離他們只有二三十里，萬一出個什么意外，施瑯不敢想。

“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再說有安東尼的這支黑番衛隊在，些許賊人傷不到我的，我要看看甘輝你們這些人到底有沒有白瞎老子的銀子！”

說完，鄭森看向一同聚在一起的甘輝，剛剛他拍著胸脯說保證嶺口安全，葉祝賊兵決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大公子請放心，他們來嶺口這半個月，天天有肉吃，頓頓都管飽，還有銀子拿，焉敢不效死力？請公子讓我帶幾十精兵，試探賊兵強弱！”

甘輝拱手請命，八月天氣炎熱，他只穿了一身皮甲，腰間別著一把樸刀，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不過裝備雖然簡單，但甘輝身形壯碩孔武有力，這話很有說服力。

鄭森與施瑯對視一眼：“你有把握就去，回不來每人五十兩銀子撫恤。”

甘輝重重點頭，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比官軍，鄭氏富甲四海，說五十兩撫恤銀絕不會克扣，而官軍的撫恤能拿到一半就燒高香了。

挑出了二十多個人，皆是皮甲腰刀輕裝，至多帶上個小手盾，有幾個山中獵戶出身的帶了弓箭。

帶著他們，甘輝向鄭森領命，接著就出嶺口向東南奔去了。

八月九日的這天晌午，日頭正毒，葉祝所部在馬山寨以東扎下了營壘，派出了兩支部隊，一支向嶺口方向摸索，一支向月港方向試探進攻。

嶺口方向的這支小分隊百十號人，其中只有十來個葉祝老賊帶隊，主要是看看嶺口這邊有無官軍。

月港方向的才是主力，葉祝出動了一千部眾，其中壓陣老賊就有三百來人。

說是試探，其實一旦發現月港官軍沒有防備，就會發起猛攻。

屆時身后大部隊得到消息，也會迅速跟進。

晌午時分，甘輝帶著二十多個年輕漢子剛翻過牛牢寨，就碰上了朝嶺口方向摸索的一群賊人。

賊人很好辨別，甘輝沒二話，直接招呼弟兄們退后到賊人要來的路上。

“大哥！”

帶出來的人里，有甘輝的幾個好友，他們見甘輝要帶這二十來個人埋伏對方一百多號，不禁驚怒異常。

“噓！不許說話！這些人里只有十來個人是老賊，其他都是匆匆裹挾的村民，我們埋伏在此，待他們走過一半，突然襲擊，只要把那十來個老賊殺傷幾個，就算贏了，到時抓上幾個舌頭送回去問話，公子還能沒有賞錢？”

甘輝對自己的這幾個好友短淺目光非常痛惜，不過一些末路賊人，怕成這個樣子？

“唰！”

拔出腰間樸刀，甘輝看向手下：“既然出來，我想你們都不是奔著撫恤銀來的，不想死就跟老子殺！”

眾人默然，甘輝見狀點點頭，靜待賊人過來。

牛牢寨南邊的路口有條溪流穿過，賊人溯源而上，大夏天的晌午行軍，給他們累得夠嗆，其中大多數都是村民，耐不住這日頭，紛紛扔下武器跑到溪水中祛暑，老賊看管不過，也跟著過去喝水降溫，只留下兩個老賊監視左右。

“嗖！”

從河邊的樹林中，射出了幾支箭矢，看守從賊之民的兩個老賊被洞穿脖頸，只得嗚咽兩聲，就跪地不起。

河邊的情況引起了賊人的警覺，沒等眾賊反應過來，就聽河道左右的樹叢中響起喊殺聲，接著奔出來一群披甲持刀的漢子，不由分說沖他們殺來。

甘輝手持樸刀沖在最前面，在石馬海澄廝混的這幾年，他并沒有荒廢時光，跟過海船跑過澳門東京，早年也曾聽聞安南鄭主阮主征伐不斷，想著在石馬找些弟兄過去給人當傭兵，賣幾年命回家置辦些家產，最后還是覺得南洋不太安全，過去的漢人總是被本地人排擠敲詐，于是留在了家鄉。

現在老天不負，得來了這么個跟著鄭家大公子的機會，甘輝覺得這是媽祖顯靈，要讓他咸魚翻身，過上好日子。

河邊灘地都是亂石堆積，甘輝一腳踩在塊大石上，猛地躍起一刀砍下了一名老賊的腦袋，撿起那血血淋淋的首級，他沖站在河里不知所措的村民喊道：“投降免死，從賊必殺！”

這一嗓子，讓被裹挾而來的村民紛紛放下了武器，跪在地上只求饒命。

而那十來個老賊則縮成一團，以七八桿長槍組成圓陣，與甘輝等人對峙著，他們對這里的地形不熟悉，所以被甘輝他們團團包圍，此刻已經是甕中之鱉。

“放箭！”

仗著人數優勢，甘輝這邊六七張弓齊放，賊人很快支撐不住，做困獸之斗挺著長槍沖了過來。

“嘭！”

一聲槍響，甘輝看著身前不遠被擊中胸口血肉翻滾而出直直躺倒的賊人，這人是這十來個老賊領頭的，他現在一槍將其擊斃，剩余幾個老賊紛紛扔下武器不住磕頭。

“回去報告公子！這些人咱們先看著。”

一場小小伏擊戰，對與三教九流都摻和過的甘輝來說不算什么，他指著北邊交代身邊弟兄回去報信。

接著，他將被裹挾的村民看管起來，揪出被俘虜的幾個老賊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