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瓊斯正在做夢，內容依舊是他這兩個多月來不斷重復的那個記憶片段。

黑暗，但不是完全的漆黑，而像是夏日午后趴在教室窗邊課桌上睡覺，刺目的陽光被遮擋以后，還是穿過眼皮隱隱透著微光。

耳邊傳來隱約的音樂聲聲，越來越清晰，那是PC游戲《Fallout/輻射》一代的BGM，但不是原聲音樂，而是里克自己錄制的搖滾版本。

里克猛然抬頭，發現自己戴著耳機愣愣地站在一個厚重的操作臺前，不知道該做什么。

里克拿下耳機觀察四周，這是一個核能研究實驗室，房間內到處張貼的核輻射標識，就是那種由黃色和黑色組成，好像交通警示牌一樣的三角標圖案。

一個美女的頭湊近了視野，里克認識她，她叫貝蒂·羅斯，貝蒂問道：“嘿，里克，你輸入的功率是不是太大了？”

里克低頭一看，愣道：“可能是……我少輸了了一個小數點！”

就在這時，放射室的警報聲突然響起。

放射室里的志愿者不安地抬起脖子往外看去，那不是普通的志愿者，是伽瑪實驗項目組的技術核心——哈佛大學的核物理學教授布魯斯·班納，數據是班納親自計算出來的，之前的活體動物實驗也一直沒有問題，所以他自告奮勇要當第一個人體實驗志愿者。

但伽瑪輻射強度被我輸錯了。

門口的白大褂試了試，滿頭大汗地轉頭喊道：“打不開！布魯斯進去的時候為了防止輻射外漏已經按下了門內的緊急按鈕，外面是打不開的。”

“快把門打開，里克，停止實驗！停止實驗！”有人尖叫。

里克覺得頭頂上的警報聲越來越刺耳，他背上不知不覺已經出了很多汗，頭皮刺癢得要命，呆呆回道：“不行，不能打開！我已經按了緊急停止按鈕，但現在放射室內伽馬輻射已經超過最高強度限制，被隔離防護層擋住了我們才沒事，如果開門我們都會得輻射病的。”

“哦，天哪，里克，你做了什么？”貝蒂淚眼看著里克，大步跑到隔離玻璃前面，整個身體貼在半透明防護層上，臉上所有的器官都擠到了一起，淚水混著妝粉不斷流了下來，在玻璃上印出了一道道水痕。

“滋滋”聲中，放射室內的伽馬激光裝置的功率還在飛快增大，然后“轟”一聲，綠光遮蔽視野，實驗裝置爆炸了開來。

在無邊無際的恐怖綠光之中，里克驚醒了過來。

“呼！呼！呼！”里克不斷喘著粗氣，他坐起身來，房間里面沒有一絲光線。

里克無法睡著，只能維持這個姿勢坐在床上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吱呀”一聲打開鐵門，說道：“理查德·米爾豪斯·瓊斯，調查時間到了。”

于是里克跟著安保人員走了出去，和往日一樣，好幾批人來來回回地像審問犯人一樣，對他當日實驗室內的每一個操作步驟反反復復地進行質詢。

今天有一組工作人員里有里克認識的朋友，趁筆錄員上廁所的空隙，里克勉強湊出一副輕松的面目詢問那位朋友：“這活兒還要多久？什么時候讓我回去工作？”

那個實驗員朋友關了攝影機，跟他透露這事兒影響很大，可能會比較嚴重，因為班納教授已經……

這時談話室的門突然打開，安保顧問格倫·塔爾博特少校帶著幾個人走了進來，里克的朋友馬上站起來問好，格倫少校理也沒有理他，倒是旁邊一個亞裔男子對他使了個眼色，于是里克的朋友急匆匆地出去了。

里克討好地問道：“少校，還有多少程序要走？已經兩個多月了，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手頭活都比較緊。”

格倫翹了翹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翻了翻手頭的文件夾，然后說道：“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里克臉色一僵：“呃……先說壞消息吧。”

格倫像是沒聽到一樣，直接說：“那就先好消息吧，好消息是：雖然你的操作失誤，對國防部和亞森生物化學科技公司造成了巨大的聲譽和經濟損失，但是根據過往科研工作相關的判例法來看，上庭之后，你不會承擔任何罪名。”

里克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那壞消息呢？”

格倫說道：“壞消息啊？理查德·米爾豪斯·瓊斯博士！”

里克下意識地站直了回了一句：“在。”

格倫一個單詞一個單詞慢慢地吐出來：“鑒于你在《生物技術力量增強項目》上犯下的重大失誤，經項目總負責人撒迪厄斯·E·羅斯將軍同意，柏克萊核能生化科技研究所人事行政委員會決定對你予以開除決定。”

“相關處理決定意見文件將會在網站上公示，如果有反對意見歡迎向相關部門投訴或申請復議。”

里克愣住了。

格倫毫不在意地抓住里克的手隨便握了握，然后說道：“瓊斯博士，你自由了，希望你以后在科學界還能有個遠大的前程。”

然后格倫轉身就離開了，其他人也跟著走了出去。

那名亞裔助手最后還說了一句：“瓊斯博士，待會兒會有專人過來負責，請在兩小時內收拾好個人物品，盡快離開研究所。另外，記得三天后的開庭時間。”

然后那名亞裔助手也離開了，還輕輕帶上了門。

里克站在原地，拿著手上的法院傳票，只感覺眼前有些發黑，心臟跳得飛快。

2004年6月14日，米國國旗日。

斯坦福大學生物科學系研究生，至今發表SCI期刊論文超90篇，第一作者論文SCI他引數量每年都超過500次，米國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物理學專家，新墨西哥州柏克萊核能生化科技研究所《生物技術力量增強項目》科研組最年輕成員。

19歲的少年天才理查德·米爾豪斯·瓊斯博士將在核物理前沿學界失聲至少五年。

3天后，他需要在舉世聞名的《班納訴國防部柏克萊生物研究所工傷賠償案》中，為布魯斯·班納實驗事故原因溯源出庭作證。

遠大前程？

不，他已經被科學界除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