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楚箬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一股怯意，明明江晚離的眼睛瞧著如此的人畜無害，他似乎怕被江晚離看穿些什么，便十分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你好些了嗎？”他故意轉移話頭。

江晚離不依不饒：“你還沒回答我呢，先回答我的問題?！?

顧楚箬心道，“罷了，罷了?！?

他抬起手，將手掌罩在了江晚離的臉龐上，輕輕把她摁回了自己的肩頭，江晚離大概是覺得他的肩膀太硬了，靠著不舒服，所以調整了一下坐姿，往下挪了挪，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顧楚箬一邊把自己的外衣蓋在江晚離身上，一邊說著：“算不上什么心里話，此前我與老張說過，既然我的身份在你面前是透明的，與其裝模作樣，不如直接坦白，這樣與你相處倒也自在。”

江晚離漸漸閉上了雙眼，“那于暖暖呢？她可是盯著你的，你若是交不出些什么有用的東西來證明你確實在認真潛伏，她怕是會對你出手，屆時你可就成了違背圣旨的通緝犯了?！?

話說完，她感覺到男人似乎笑了，因為離得很近，所以他的吐息都輕輕散散地落在了江晚離的額頭上。

“笑什么？”江晚離問道。

“我娘死了，北齊沒有任何能夠用來威脅我的人了，更何況我現在是你的人，她怎么敢對寂空山的人動手？你說對吧？師父大人？”

他說的倒也有道理，顧楚箬如今是孤身一人，要說能夠牽絆他的或許會是于暖暖，畢竟二人曾經在宮里共同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可于暖暖為了向上爬把顧楚箬當墊腳石，顧楚箬看清了她，便再也不會與她親近了。

江晚離：“照你的意思，你是想一直留在寂空山嗎？”

“不行嗎？”

“當然行，我能保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隨心所欲你若是想在江湖中闖蕩出些名頭，我也可以幫你，不過我可不養閑人，你得聽我的，什么事都聽我的，就算你今后想娶個什么樣的媳婦也得聽我的，我若是看不上，你就算再喜歡也不能娶她?！?

說起來，顧楚箬倒還真沒有想過自己喜歡什么樣的姑娘，從前以為自己喜歡于暖暖那樣的，端莊美麗，善良單純，可后來發現這些不過都是表面，真正的她心機深重，且手段狠辣。

他沒遇到過多少女人，就算是于暖暖，他們也只不過是朋友或是知己，二人也曾跑到沒有人的地方看星星看月亮，可他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抱在一起，唯一的肢體接觸也就是爬宮墻時的搭把手。

其實仔細想想，如果換成于暖暖，他是打心底里不愿意這樣抱著她的，與身份無關，他就是純粹不愿意。

可現在這人是江晚離，是個他才剛認識一個月的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他竟絲毫沒有抗拒，甚至，他還怕江晚離這樣靠著會不會不舒服，能不能睡得著。

顧楚箬回想起第一次與江晚離見面時的場景，大雪紛飛，他被江晚離掐著脖子立在水里，只因為他摘了江晚離的面具。

紅衣似楓，長發如瀑，膚如凝脂，朱唇杏眼，雙瞳似有萬里星河。

他實在無法把“殺人不眨眼”這五個字與江晚離放在一起。

盡管他親眼見證了江晚離殺光了尚書府的所有人，可在后面的那些日子里，他從來沒有見過外人所形容的那“魔窟”，他見到的是一個溫馨幸福的大家庭，每個人都很快樂，每個人都過著比任何人都要自在的日子。

他那時就想，如果江晚離真如他們所說的那般十惡不赦，她又怎么能建立起福澤鎮？甚至鎮子里收留的都是各地流民和洗心革面的土匪。

他想的入神，好一會才回江晚離的話。

“你若愿意我留在寂空山和你們一起生活，我可以一生不娶，如果沒有遇到心儀之人，我也不會成親，可若我遇到了讓我想愛的女子，就算你阻止你反對，我也要愛她，大不了這條命給你?！?

江晚離：“沒想到你和張余深竟還有些相似之處，他以前最愛說的狠話就是要把我娶回家，我說他若強迫我，我是會殺了他的，他竟然說他無所謂能不能得到我的心，只要把我留在身邊，日日能看到我就行。”

“這算什么相似之處？”

“算啊，對待喜愛之人都很執著，不算嗎？”

聞言，顧楚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回了回神，訕訕問道：“他······喜歡你？”

“自然不是，他強留我也只不過是為了從我身上得到某樣東西來幫助他回歸，雖然我也不知道那東西是什么，可他非說在我手里，我也沒辦法。”

顧楚箬在她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勾起嘴笑了笑，后又說道：“你這算心里話嗎？把老張的底都交了，我下次見到他是不是得裝作不知道？”

江晚離：“無妨，你說了心里話，我自然是要還你一些的，不能讓你吃了虧去，不過，今夜過后，不許再提?！?

她說話的語速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輕，顧楚箬把那滑落的外衣又往上拽了拽，奈何江晚離瘦小的身形連件衣服都掛不住，為防止衣服再掉下去，他索性摟著江晚離的肩膀，這樣她睡著會更舒服些。

大概過了半炷香時辰，江晚離突然抖了一下，顧楚箬輕聲問道：“怎么了？”

她沒應，顧楚箬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沒有那么燙了，過了今晚她就能好起來。

后來柴快燒完了，顧楚箬把江晚離放下，去撿了許多柴續上，然后把江晚離那件干了的外衣給她蓋上，本想著她若是這樣不醒來，便不去動她了，可江晚離很快就醒了，于是顧楚箬又去抱起了她。

顧楚箬：“你這樣真的睡得好嗎？”

“睡得好，你的胸膛比石頭舒服，你以后要勤快些，好好習武，多吃些肉，這樣就能多長些肉，待那時讓我枕著就更舒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