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離大口地喘氣，胸膛起伏得厲害，她恨不得把身上穿的衣服全部撕碎，置身于屋外的大雨中。

顧楚箬丟下傘就往江晚離床邊去，他握住江晚離的雙腕，阻止她撕扯自己的衣裳。

“你冷靜點，我知道你難受，江晚離，你告訴我我能做些什么？”

她酒勁還沒過，根本聽不進去顧楚箬的話。

江晚離掙脫開顧楚箬的雙手，見他依然要攔，便一掌將他推到了地上，顧楚箬的胸口被她打得生疼，待他從地上站起來時，江晚離已經跑到了院子里。

顧楚箬追過去把她劈暈帶了回來，重又放回床上，繼而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手巾出去接雨水，擰得半干后放在江晚離的額頭上。這樣還不行，他拿著木盆出去接雨水，接夠了端進來，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江晚離身上的手巾就像開水燙過一樣，又濕又熱。

他來來回回地浸濕手巾往江晚離的額頭上放，她的衣裳被自己撕扯得有些松垮，屋內光線昏暗，顧楚箬想著反正也什么都看不見，往她衣服里塞幾塊手巾也沒什么。

于是，他又拿了一條浸濕后塞進了江晚離的胸膛里，手剛放進去就立刻抽了回來，大概是被江晚離這過分高的體溫嚇到了。

“不愧是女魔頭，燒成這樣還能活。”

顧楚箬嘀咕了一句又去摸她額頭上的手巾，又該換了。

一直到后半夜，他不知給江晚離換了多少回手巾，那盆水用了又換，接了好些回雨水。顧楚箬摸了摸江晚離的臉頰，已經沒有那么燙了，他扛不住困意，便趴在江晚離的床邊睡，剛閉上眼就睡著了。

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山上的夜短，江晚離酒勁過了之后就醒了，渾身的濕熱感怎么也散不掉，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發現衣領子里居然有塊不屬于她衣裳料子的糙感，江晚離將其抽出，發現是塊手巾，她一個激靈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上的手巾也掉在了腿上。

繼而又看到了床邊趴著的顧楚箬和幾案上的那盆水，大概就回想起了夜里的發生的事。

江晚離下床去把身上的衣裳脫下，換了身干凈的，還好白日里讓折木把衣物用品從馬車上拿了過來。

外面還在下著小雨，淅淅瀝瀝的，倒也不煩人。

江晚離去開門時看見南川夭夭還在熟睡，便沒吵她，自己把躺椅拉出去放在了屋檐下，天還未亮，換了身干衣服躺在椅子上吹著凌晨的風，她身上的悶熱才漸漸被風吹散。

寨子里養了雞，到了卯時左右就開始叫，顧楚箬覺得自己才剛睡著就被雞鳴叫醒了，他先是看到了一旁的木盆，才想起來自己在江晚離這。

顧楚箬起身正要去拿江晚離衣裳里的手巾，卻發現床上只剩手巾了。

他猛地起身將屋內環視了一圈，只有小醫仙還在，心中暗道，“遭了，她莫不是又跑出去了？”

顧楚箬拔腿就往屋外跑，院子里沒人，他往一旁瞥了一眼，只見那江晚離一襲月白色紗衣，如瀑的長發落在身側，不施粉黛未戴珠釵。

此時天邊正有些發白，細雨漸停，風未停。

她就這么睡在躺椅上，吹著涼風，此時此刻顧楚箬竟覺得江晚離這樣挺好，不吵不鬧，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顯得十分愜意安靜。

他能聽到雨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聲響，也能聽到風吹過江晚離衣裙的聲音。

在這么安靜的環境下，顧楚箬突然就清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昨夜為何要那么照顧江晚離，他不明白自己昨夜為何不動手殺了她。折木和張余深都不在，南川夭夭又睡不醒，若是昨夜殺了她，他就可以悄無聲息地逃到山下去。

可昨夜，為何沒動手？

不知不覺，他已經來到了江晚離身旁，回想起離開皇宮時劉攝給過他三根銀針，只要他將那三根銀針打進江晚離的命門，除非神仙降世，否則她必死無疑。

此處無人，江晚離還在睡，若此刻動手，他還有機會逃。

可他卻又遲疑了，難道破局之法就只有殺死江晚離嗎？她也不過是當年上元之戰的受害者，她還沒過過幾年好日子，更何況她身中劇毒，活不了多久了。

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母親已經死了，他還不確定死因，不確定是否真的是皇宮動的手，但就算沒有母親作為威脅，劉攝依然盯著顧楚箬，他若不能完成任務，那死的就是他自己。按照原本的計劃是拿到寂空山莊的布防圖，然后和景梟將軍里應外合端了寂空山，若是出了意外那他就必須自行動手。

思慮半晌，他最后暗下決心，他會在江晚離下一次滅門之前引導她走上正途，她若能停下屠殺，這何嘗不是一種破局之法？更何況自己明明在不久之前才決定不殺她了。

她若繼續殺人呢？

那就只能在她下一次滅門之前，殺了她。

雨停了，顧楚箬走下廊道離開，屋檐下的女人緩緩睜開雙眼，望著顧楚箬的背影，微微揚起嘴角輕笑，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