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她說點兒什么,身后的人輕微咦了一聲。
謝垂珠后知后覺,摸了把空蕩蕩的脖子,扭頭便見青年手里捏著塊溫白的羊脂玉墜子,斷裂的紅色錦繩垂落指間。
他對著玉墜表面雕刻的小篆字,低聲念道:“垂……珠?”
語調之奇異,讓謝垂珠莫名生出不妙的預感。
這位貴客掀起眼皮,意義不明地打量著她,眼神些許興味好奇。然后很快,因為注意到謝垂珠胸前沾染的臟污液體,禮貌而不失疏離地往后退了好幾步。
她被嫌棄了,是被深深嫌棄了吧?
謝垂珠上前一步:“這位爺……”
他面上維持著淡淡的微笑:“喚我聞公子就好。”
話剛出口,大概想到這里是南風館,館里最不缺的就是“公子”,聞姓貴客的笑容又變得僵硬了。
謝垂珠忍著滿身臭氣,好聲好氣道:“聞公子啊,您手里拿的,是我的玉墜子……”
“小兄弟身上不難受么?”他打斷她,“先去清理干凈罷,再過來找我談話。”
然后謝垂珠就眼睜睜看著他收起那枚玉墜子,另招了個樓里的伙計,去雅間喝茶了。
她沒有辦法,只能帶著滿腹疑慮與猜測,獨自到后院換衣洗臉。火速捯飭好自己以后,謝垂珠進到樓上雅間,找這位貴客敘話。
屋子里并沒有點燈。
這位姓聞的公子大抵有什么毛病,非得坐在一片昏暗里,遙遙望著墻對面的通風窗。
謝垂珠走到他跟前,不明所以地順著視線望向窗口:“聞公子,外面有什么不對嗎?”
他側過臉來,含笑道:“沒什么,只是月色醉人,不由多看了幾眼。”
這花樓外頭掛滿了招客的紅燈籠,已經足夠光污染了,哪能看見月色?
謝垂珠看他宛如看個智障。
“我已經來了。”她提醒他,“不知聞公子可否將玉墜還我?”
這枚羊脂玉墜子,是幼時母親賜予的平安墜。平時總貼身戴著,誰也瞧不見,哪知道今晚出了意外。
“上等的羊脂玉,這成色,怕是能抵你幾年工錢。”聞公子右手翻轉,攤開掌心來,露出溫潤晶瑩的玉石。暖紅的燈火斜斜落進房間,映照著玉石表面雕刻的精巧字跡。
垂珠。
謝垂珠。
“建木滅景于千尋,琪樹璀璨而垂珠。”他摩挲著玉墜紋路,輕聲嘆道,“你有個好名字。”
謝垂珠捏緊手指:“聞公子在說什么,我聽不大懂。”
“我們就不必繞彎子了罷。”他看著面前瘦削挺拔的少年,面上浮現依稀回憶,“四年前,我去臨安游玩,曾拜訪過萬邑侯,也曾于酒樓閑聊之時,見到萬邑侯世子攜謝家女出游。”
有些高傲的沈世子,牽著自己定了親的小青梅,從酒樓經過。早春的風柔柔的吹,少年少女步伐歡快地行走著,無拘無束毫無羞怯。這景象,讓人忍不住感慨歲月愛年少,兩小無嫌猜。
可僅僅一年之后,謝家發生變故。謝垂珠的父親被活埋,母親懸梁,連她自己都被沈世子拋棄悔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