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沂鎮派出所眾人駐扎在了齊康村排查,村支書騰了一間辦公室,夜晚哥幾個就打打地鋪通通腿。
實在太冷,宋唯這南方來的孩子受不住,縮在寒鐵似的被窩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即使窗外有亮雪,被綿延的山包裹的村落在夜霧漸濃時依舊顯得過于寂靜可怖。
宋唯在人前從沒吸過煙,走到窗口,彈開了一支煙,小小星火和煙草的味道讓他益發清醒。睡不著的夜晚都是苦夜。他想起讀高中時,曾隨父親去過的G省千戶苗寨,那里也是被山環繞,可是重重苗屋卻建到了山之上,云之旁,層層疊疊,伴著脆歌兒和油脂豐富的烤灘羊肉,永遠不眠而又充實的夜。
那些繁華和這里不同。
宋唯聽著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錯了。
不該來這里的,傅梨湘不會在這里。雞毛蒜皮家長里短的小案子,死了誰都稱不上轟轟烈烈。傅梨湘不屑一顧。
這廂小山也難成眠。他被胖劉的男高音鎮得直掏耳朵,氣不順,踹了兩腳,也不濟事。爬起來拿茶瓶在搪瓷缸子里倒了點水,一喝,冰涼涼的,嘆了口氣,罵了句,又鉆回被窩,遠遠看見那個抽煙的影,低聲喝了句:“嚇死人了。小兔崽子,你怎么還不睡?”
宋唯轉身,靠著土坯的窗臺,在煙氣繚繞中,干凈清澈的五官顯得模糊起來。他沒有表情地看了小山一眼,問道:“你猜關二爺真的顯靈了嗎?”
小山打了個哈欠:“大家都信,偏你不信。大家都傻,偏你能。逞你爹的能!”
“那兇手呢?也是關二爺?”
“張局長今天打電話遙控指揮,大家都聽著呢,他老人家懷疑是騎摩托車的非本地人路過時,‘歘’一下,拽掉了gao【和諧】wan,殺害了齊某。最近搶包客挺多的,又臨近過年,我覺得他老人家說得對。”
宋唯低低開口:“齊某究竟怎么死的,gao【和諧】wan掉了會死人嗎?死者齊某只是孩子,搶包客怎么會搶他?動動你的豬腦子吧,師兄!”
他喊“師兄”二字,眉毛上揚,帶著譏諷的語調。
小山操起手頭的皮鞋就砸了過去。
宋唯一晃眼,仿佛沒動,皮鞋卻被他從手邊打了出去。少年突然間不懷好意地笑了,他的嗓音帶著著故意的誘惑:“打個賭吧,小山,我們一起去看看,如果關二爺真顯靈,我們磕頭讓他賜你升官發財,我輸給你半個月工資,如果是假的,你輸給我半個月工資。”
小山掀開大眼睛,猶豫地問他:“真的?”
宋唯舉起四根手指發誓:“我以宋胖胖的榮譽發誓。”
“你家你最喜歡誰?”
“我姐。”
“加上你姐!”
“我以我姐的美貌和宋胖胖的榮譽發誓。”
“走,看清楚!欺負我們小地方沒神仙?嚇死你個龜孫兒!”
宋唯不留情,學得飛快:“你個龜孫兒!”
凌晨三點,倆人打打鬧鬧一路,到了村邊神廟。
從遠到近,果真漸漸聽到了奇怪的“嗤嗤”的笑聲。
宋唯無情地推開手電筒,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猝不及防,嚇得后仰,汗毛立時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