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書笑了:“窮的無非是那幾個寡漢條子,沒娶著媳婦。最富的是個包工頭,姓陳,在外面包的有活,市里都出名,市高官也給他頒過什么獎。這不去年他家還被搶了,鬧了好大的動靜,成立了什么專案組,現在還沒破案。老陳家找人算過,說一年內鐵定破不了案,細算算,今年馬上又要過年了,正正經經一年了。”
他正說著,本該在另一組的所長老周猛地推開了門,煤火被風吹得火星點點往外冒。
他嘆了一口氣:“老支書你這烏鴉嘴,又讓你說著了!陳家又出事兒了,我剛沿村西頭走,看見他家大兒子急惶惶往外走,我喝住他,他抖得篩糠似的,手里拿著張紙。我抓過來一看,有人威脅他們家,讓明天準備好五萬塊錢,送到村前水庫大壩上,塞在磚縫里,不然殺了老陳全家十口人。”
91年白菜5分,雞蛋1毛,電影票2毛,小警察工資41塊,五萬塊錢,一輩子不能賺。
紙條是這么寫的:“財富需要施與,仁愛需要行動。去年您的表現不錯,今年請繼續積攢功德,布施人民。備好五萬,送水庫大壩磚縫,送錢留命,吝嗇布施,厄運將降,全家小心。不可找警察,大忌!大忌!切記!切記!三思再思!——中華仁愛會。”
宋唯拿過紙條,看了一眼,都快笑了。中華仁愛會?布施?
第一次看到這么正氣凜然的敲詐勒索犯。
老支書一拍腦袋:“我就知道沒這么簡單!”
老錢混鄉鎮混得賊熟,什么事兒心里自有自己的衡量準則,這會兒也犯嘀咕:“兩個案子距離那么近,是不是有啥因由?”
宋唯拿著筆記本,一邊記錄一邊問:“死者齊某父母和陳家有什么聯系嗎?”
老支書是個謹慎人,把門關好了,抽了會兒煙,才開口:“要說也沒啥,就是老陳家以前搶過齊家的宅基地,兩家干過一架,但那也是許多年前的事兒了,后來……后來就沒啥了。”
老錢笑:“您老臉上寫著的,可不是沒啥。”
老支書支支吾吾。
所長老周著急:“有啥不能說?事關人命,沒有小事!你看我的頭,熬得直冒癤子!”
老支書說:“我說了你們也不信,只怪我是個老迷信。”
老周正色:“老哥哥,咱們處伙計這些年,你見我啥時候跟你說過一句重話。正月十五上柱香,八月十五拜月亮,一年到頭閑不住,送完神來又送佛。普通老百姓咱誰不拜,拜個念想,不是迷信。迷信我當然不信,但是迷信的背后大多事有蹊蹺。”
老支書看了一點模糊的窗外,雪光森森,嘆息著開口:“他們都是報應!老陳十年前頭,還沒發家的時候,找人算了,說隔壁齊家風水旺,但是隔壁風水是沾了老陳家的光才旺的。因為老陳家祖上積德,賺了紫氣,他們兩家東邊正好有關公廟,紫氣由東邊關公廟送過來,可是不巧,卻被西邊老齊家的屋頂截住了,截到了自己家中。老陳一聽就惱了,但明面上又不敢讓齊家知道,就托中間人去齊家買地,齊家漫天要價,今天讓添三千,明天再加五千,那會兒誰有那閑錢,老陳東湊西湊,齊家仍不松口,老陳氣壞了,生了歪法兒,報復齊家,找街上的賴皮截了齊家二兒子的媒。”
宋唯不懂這里的方言,問了一句:“什么叫截了媒?”
老錢笑了:“就是把人家媳婦兒哄走了,定了的婚拆沒了。”